夜風拂過，荒草搖晃，草叢裏不知名的小蟲亂叫，叫聲凄涼。
宋河撐開一口塑料袋，摸黑蹲下，揮舞鐵勺子挖土。
地圖顯示整個湖畔全是潛力菌土壤，但潛力菌肯定不會遍地都是，他隻能亂挖一氣，如果哪一勺湊巧挖到潛力菌，系統肯定有進度提示。
剛入秋不久，湖邊蚊子成群。
宋河挖了十分鍾，擡起手看看，手臂鼓起七八個蚊子包。
“壞了，老子來給蚊子送夜宵了！”宋河惱火，“回頭非得搞個蚊子滅種藥，地球上的蚊子都給老子死！”
蚊子們無視他的威脅，迅速又在他脖子上咬了四五口。
宋河欲哭無淚，他渾身發癢，本地的蚊子太沒禮貌了，喝血喝個沒完，生生咬出捅了蜂窩的殺傷力！
但時間緊迫，癢也隻能強忍，拼命繼續挖。
鐵勺子摩擦在碎石上，時不時蹦出火星。宋河宛如不知疲憊的土撥鼠，一股子刨穿地球的氣勢。
忽然，一道雪白的亮光照過來。
“小孩！幹嘛呢？”蒼老沙啞的聲音質問。
宋河悚然一驚，保安大爺淩晨不睡？兩千工資大爺你玩什麽命啊！
擡頭望去，兩鬓斑白的老頭在路邊舉着手機，用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照亮。
老頭肯定不是保安，因爲他坐着輪椅，兩條腿明顯沒有了。
天黑看不清，但老頭的坐姿全無普通殘疾人的慵懶，反而精神抖擻，說話氣勢雄渾，猶如騎跨戰馬的騎兵！
“您哪位？大學老師嗎？”宋河滿心疑惑，“半夜三更您不在家睡覺，跑黑燈瞎火的湖邊幹啥？”
“抽煙！湖邊空氣養肺，在這抽煙不傷身體！”老頭自欺欺人道，晃了晃另一隻手，煙頭火星在夜色中劃過，“你幹嘛呢？”
“挖土！”宋河悶頭繼續挖，“埋了個同學在這。”
老頭沉默幾秒，舉起手機，“喂？派出所嗎？”
“别别别！我開玩笑呢！”宋河連忙道，“老頭你一根筋嗎，一點幽默感沒有？”
“不說實話我真報警，大半夜鬼鬼祟祟跑來亂挖，你很可疑！”老頭威脅地晃了晃手機，語氣半開玩笑半認真。
宋河歎氣，“挖土搞科研用！正經事情，老頭你不要聲張！萬一保安來捉我，罰款事小，耽誤科研事大！”
“你乳臭未幹的小孩，搞哪門子科研？”老頭明顯來興趣。
“老頭你少瞧不起人，我年紀小，知識儲量比你一輩子還多！”宋河哼了一聲，“抗生素！懂抗生素吧？青黴素頭孢那種，很多抗生素是從土壤裏找到的。”
“抗生素？！”老頭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沒錯。”
“你個小孩要研究抗生素？”
“沒錯。”
“就用學校湖邊的土？”
“沒錯。”
老頭嗤嗤地笑了兩聲，随後爆發大笑，豪爽笑聲掠過湖面，鳴叫的小蟲們驚得靜下來。
宋河惱火，“我忍你很久了老頭！煙屁股都堵不住嘴！廢話那麽多，不要打擾我神聖的工作！”
老頭笑個不停，咳嗽起來，“一個小孩，想研發新抗生素，辦法居然是到學校人工湖旁邊挖土？活得久了，什麽荒唐事兒都能見到！”
“等新聞吧！我這抗生素一旦問世絕對轟動，強效廣譜抗生素，絞殺多種超級細菌的，比市面上現有的抗生素都猛！”宋河沒好氣道。
老頭笑了半天，搖着輪椅離開，“傻小孩！”
“臭老頭！”宋河罵道。
老頭的輪椅停了一下，繼續發笑，“下次見到我的時候，希望你還能叫我臭老頭。”
宋河挖土的動作頓了一下。
聽這口氣，老頭也是學校的人？
生物學院肯定沒這号人，就算有也不慫，畢竟婁院長是最大的官。可能老頭是整個京海大學的校領導？
宋河嘴角微笑，繼續挖土。
京海大學的校領導他就絲毫不慫了，老頭肯定以爲他是大學生，可以任意拿捏，但他其實是路過學習的高中生罷了！
臭老頭，你能奈我何？
沒想到吧？這波我在大氣層！
蚊子還在繼續咬，宋河感覺自己快貧血了，正當他懷疑挖土看進度的方法是否正确時，系統忽然彈出藍圖。
進度條上漲，由5%上漲到6%！
找到了！他連忙撐開塑料袋，将勺子裏剛挖的一勺土裝進去，之後瘋狂在剛剛的位置挖了七八勺，挖出的潮濕泥土全都裝進袋子。
進度條再次上漲，7%！
潛力菌土壤地圖變了，宋河此刻的位置是湖畔北側，随着剛剛這幾勺下去，北側的紅色高亮瞬間消失，隻剩湖畔南側還保持紅色高亮。
宋河長歎一口氣，跑去南側繼續挖掘。
蚊子一批批飛來叮咬，肆無忌憚。
“大哥們，别喝了，我踏馬快成人幹了！”宋河哀求。
他體會到什麽叫真正的渾身難受，感覺全身上下被蚊子咬爛了，但願這些野蚊子沒攜帶什麽傳染病，登革熱、瘧疾什麽的，來一個直接涼涼。
忽然，又是一道雪白的光束照來。
“接着！”輪椅老頭出現在路邊，猛地甩手。
一個東西炮彈般飛過來，宋河慌忙擡手抓住，啪一聲響，手差點砸掉！
“老登你幹什麽！”宋河又驚又怒，低頭看清手裏的東西，頓時态度大改，“哎呦！尊敬的老人家，非常感謝！”
一瓶驅蚊花露水。
輪椅老人笑笑，搖着輪椅離開。
“留個手機号啊！回頭請你吃飯！”宋河連忙直起身，“我有教職工餐廳的飯卡！”
老頭揮揮手，“傻小孩！”
輪椅消失在夜色中，老頭雖然沒腿，兩臂搖起輪椅來比常人走路還快，鬼魅般消失無蹤，神秘地簡直像個幻覺。
宋河擰開花露水，往身上亂澆，周圍嗡嗡作響的蚊子頓時消散一空。
什麽牌子的花露水，如此奇效？
他好奇地打量瓶身，吃驚地發現沒有牌子，赫然是瓶三無産品，背面标簽印了“内部特供”的字樣，蠻唬人的。
……
天蒙蒙亮。
蒼白的晨光照下來，照清湖畔的草地。
整片草地仿佛經曆一場激戰，四處散布着彈坑，千瘡百孔，草皮翻得稀巴爛，猶如幾十隻土撥鼠在此安家，刨的簡直沒眼看。
宋河汗如雨下，鐵勺子早磨彎了。
進度到了9%，天一亮他瘋狂加速，得趕緊完工逃離案發現場，被保安逮到，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我靠，宋河你在盜墓嗎？”
路邊站着晨跑的狐狸眼學姐，一臉吃驚。
粉色運動短褲和運動bra，汗津津的長腿和纖細的腰，身材之健美性感，即便在美女如雲的大學裏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宋河直起腰來，嚴肅叮囑，“你在說什麽！你根本沒看到我挖草坪！”
範桃一怔，眼神頓時空洞，兩隻手虛空摸索，“哎呦！我怎麽失明了！”
“辛苦你辦倆任務，給我弄點早點，再搞一把鏟子！”宋河揮揮手裏滑稽的小破勺，“快點！我馬上要出校！”
範桃一疊聲地答應，邁着長腿跑遠。
宋河望着她遠去，松了口氣，幸虧撞上的是自己人。
話說剛剛是傳說中的蜜桃臀嗎？怪不得叫範桃，人如其名啊！
又挖了兩分鍾，終于找到潛力菌土壤，進度條頂到10%，地圖上的紅色高亮消失，湖畔的潛力菌已被一網打盡。
但黑科技藍圖上的挖土步驟一直到20%，還得去别處找潛力菌。
範桃氣喘籲籲跑回來，左手拎一袋包子，右手是……兩米大鐵鍬！
“卧槽，你哪來這麽大的鐵鍬？”宋河人都傻了。
“女廁所偷的，不知道爲什麽廁所裏有把鐵鍬，看它不順眼很久了。”範桃把包子遞給他，手提鐵鍬跑到湖邊，插進水裏一通擺動，嘩啦一聲提起來，“好了，洗幹淨了！”
宋河懵了，“我要打車出去的！這大鐵鍬怎麽拿？出租車後備箱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