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一堆手臂伸過來，各自抓走一張紙。
衆人散開，到各自實驗台前忙碌，實驗室響起一片液體流進玻璃器皿的響聲，如千泉湧水，緊鑼密鼓的工作瞬間開始！
按照宋河紙上寫的要求，每人隻培養一種工程菌，但要用五大罐液體培養基同時養五份，每一份培養基的配方略有不同。
大家完全能理解這種做法，分組越多，工程菌突變的可能性越大。
但想隻靠多個培養瓶來觸發進化，幾率小到忽略不計，可能頂多從億分之一提高到億分之五。
因此，實驗的核心還是靠宋河！
宋河臉色嚴肅，在一排排實驗台前巡視，目光銳利，緊盯每個人的操作。
他不時開口，大聲糾正：
“郎高歌！接種壞燒到紅熱！想污染培養基嗎？”
“範桃，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幹淨，槍頭盒血清移液器歸位！”
“杜來，口罩戴好！口腔支原體萬一污染細胞，整個培養瓶都得扔！”
“那水浴鍋昨天就在用吧？清洗一下，加點抑菌劑，别加雙抗，加2%硫酸銅！”
“範桃去幹幹衛生！培養箱用0.1%的新潔爾滅洗一下，水盤加點飽和磷酸氫二鈉！”
宋河語氣嚴厲，宛如軍訓教官。
起初自由散漫的勞動力們，被他無形的氣場籠罩，吓得打起精神，神态緊繃地謹慎操作，生怕挨罵。
整個實驗室秩序井然，經過宋河一番嚴厲調教，就連菜鳥高中生們，看上去都隐隐出現實驗室老手的風範。
昨天的實驗室全是交頭接耳的聊天聲，今天卻一片寂靜，紀律好的不可思議。
但并沒有人刷出怨念。
一個精準嚴厲的帶頭人，給了大家莫大的心理安慰，信心充足起來。
在宋河一聲聲命令中，所有人感受到兩個字——專業！
培養瓶配置完成，宋河繼續下令。
“現在，從1号實驗台開始，每瓶取一點樣品放在顯微鏡上！我會挨個過目！”
“注意，我在1号台的時候，2号台再取樣品！3号台不動！不要太早取樣品，會影響我判斷！”
宋河背着手，來到許聽楓的顯微鏡前，俯身觀察。
菌類透視膠囊的藥效發作，眼前出現菌類的狀态。
【2号菌覓食中】
【2号菌覓食中】
【環境中葡萄糖含量不足，2号菌饑餓，生長遲緩，繁殖速度下降50%】
“第一個培養瓶加一倍葡萄糖。”宋河吩咐，“加完記下時間和劑量。”
“是！”許聽楓迅速操作，加完糖後拿起筆，在實驗記錄本上快速書寫。
所有人需将實驗過程詳細記錄，以便後續撰寫論文。理工類的實驗，數據大過天。尤其這次實驗，是要尋找工程菌進化的時機，記錄數據就更重要了。
宋河看完許聽楓的菌，立刻往前走，來到範桃的顯微鏡前俯身。
“雜菌污染了。”宋河道。
範桃臉色一白，“那我重新養一瓶？”
“暫時不動，讓它們殺！看看你的菌能不能把雜菌的養料搶光。”宋河沉吟片刻後搖頭，“我下一輪再來看，如果雜菌繁殖太多，再考慮換瓶。”
範桃連連點頭，陷入自責情緒中，沉思是哪個環節沒處理好。作爲實驗室的老手，她不該出現低級錯誤。
“第二瓶加微量乳糖，第四瓶上調ph值，到7.2。”宋河說完，轉身離開。
範桃慌忙開始工作。
宋河威嚴地從一台顯微鏡走到另一台顯微鏡，不斷俯身觀察工程菌狀态。
他每到一台顯微鏡前，旁邊的同學便緊張萬分。
左高明的實驗台是倒數第一個，他氣定神閑地觀望前面的情況，親眼目睹一堆高中生緊張地臉色發白，手忙腳亂。
“有什麽好緊張的，都是同學。”左高明心中暗笑。
甚至連幫忙的研究生範桃、易春曉，竟然也緊張到手足無措。宋河快到之前，她們後背繃得筆直，宋河剛一離開，她們肩膀瞬間放松下來。
“研究生還怕高中生？”左高明稀奇。
很快，宋河走到倒數第四個顯微鏡。
左高明緊張地搓了搓手，忽然驚了一下，嗯？怎麽我也開始緊張了？
我可是呂承恩的大徒弟，培養菌類的實驗做過好幾年，閉着眼都萬無一失，有什麽好緊張的？
宋河走到倒數三個顯微鏡。
左高明呼吸不暢了，用手撫着胸口。
明明隻是一個高中生，明明自己操作沒問題，爲何越來越緊張？
我到底怎麽了！清醒點！沒什麽可怕的！
宋河走到倒數第二個顯微鏡。
左高明徹底慌了，緊張感順着血流往頭皮上沖，他忙着取樣本，手輕微顫抖。
爲什麽我是全場最緊張的？手你别抖啊！和呂教授做實驗都沒手抖過，怎麽能因爲一個高中生手抖？
忽然，一隻大手放在肩膀上，溫和有力。
“左兄，不必驚慌，時間不急。”宋河溫和的聲音傳來。
說完，他俯身觀看顯微鏡。
一瞬間，左高明的緊張感幾乎把腦袋炸掉！
他看顯微鏡了！他看了！他看了！
“不錯，四号瓶放恒溫箱，二十度。”宋河吩咐，點頭離開。
左高明連忙抱起四号瓶，放進恒溫箱設置溫度，在實驗記錄本上迅速書寫。
他是寫字很漂亮的人，此刻卻寫的歪歪扭扭，手還在顫抖！
完成工作後，他看着宋河遠處的背影，下一秒，整個人如釋重負！
手立刻不抖了，額頭上一涼，竟然全是汗水，有種闖過一關的心有餘悸。
左高明無力地坐下，陷入沉思，爲什麽我會如此緊張？到底爲什麽？
宋河的氣場這麽強嗎？
宋河察覺到許多人情緒緊張，但并未多想，他重新返回1号實驗台，進行新一輪觀察。
雖然并不親手操作，隻是動嘴皮子指揮，但其實全場最累的是他。
他需要不斷觀察工程菌，一遍又一遍，才有機會碰上進化窗口期。
一上午時間迅速過去。
宋河沒有下達太激進的指令，專心把菌落培養壯大，進化時條件惡劣，往往數十萬隻菌才能進化一隻，如果培養基裏的菌不夠多，進化會很懸。
隻有少數幾隻培養瓶翻車，雜菌大肆捕殺工程菌，或ph值劇變将工程菌團滅。錯不在宋河，純屬飯桶部下們操作失誤，隻好倒掉重新養。
其他幾十個培養瓶進度神速，紛紛冒出白色菌落，柳絮般飄蕩在液體中。
“宋河有點東西，一上午養出這麽多菌落！”杜來小聲感歎。
“比起咱們自己養菌，他速度快兩倍！”魏淮佩服地點頭，語氣忽然擔憂，“能養活是個好的開始，但按照資料本的數據，很多菌到下午會密集死亡！就看宋河能不能力挽狂瀾了！”
“進化了沒有？看起來沒進化啊！”蘇學短眼睛幾乎焊在顯微鏡上。
“急什麽，這才一上午！真以爲細菌進化是換衣服啊，說換就換？一個星期能突變一個就算神速了！”郎高歌失笑。
拍掌聲忽然傳來，所有人擡頭望去。
“每個人四十分鍾吃飯！錯峰吃飯，一半人先去，另一半人在這繼續盯！”宋河下令。
“咱們實驗進入關鍵時刻了，下午三點鍾左右，會有一波密集的進化！争取今天進化出三四個菌種！”
“餓了的先去！”他說完，扭頭看向一旁的許聽楓，“給我帶份咖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