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外婆文外公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已經泣不成聲。
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一别就是永别,他們就這麽失去了唯一的女兒。
文骢怕葉穗穗會被太過傷心的文外公文外婆影響,對她說道:“穗穗,咱們先上車,讓你外公外婆和你爸爸媽媽好好說說話。”
葉穗穗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想自己成爲家人的負擔,跟着文骢回到了車上。
看着周圍的莊稼,文骢問起葉穗穗家裏的地。
葉穗穗指了指墳前那一片莊稼:“這裏就是了,當初他們不讓我爸媽入祖墳,我就隻能将爸媽葬在這裏了。不過現在租出去了。”
那一片地種了高粱,高粱苗已經及腰高了。
“還有兩片在别的地方,我們家是四個勞動力的地,所以,這兩年我的生活過得還算是挺輕松的。”
在村裏當會計,還有一份工資拿呢。
文骢點點頭:“這麽看,政策還是不錯的。不過你們這地界,太偏僻,想要發展經濟可不容易。倒是白瞎了這地質。”
都是肥沃的黑土地,隻是地勢偏僻,道路不好,糧食給不出高價來。
“沒辦法,農村想要發展,也是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這裏的各界領導也不能說不努力,隻是就這麽個地理環境,您也看到了,再怎麽發展,也是有限的。而且,就算是想要修路,村裏鎮上都不富裕,修不起柏油路,能号召大家出個義務工,把這土路修得平整一些就不錯了。”
至于土路,修得再怎麽好,下雨天也還是泥濘打滑,春天會翻漿冒水,車子陷裏面想要出來都費勁。
其實海島上也不是頂頂富裕,可海島上的條件還是比這裏要好許多。
“你爸你媽一定很希望能看到這裏繁榮發展。”文骢若有所思。
“小舅,别告訴我,你想要在這裏投資。”葉穗穗道。
“也不是不可以啊,這裏是你的家鄉,在這裏投資,也會有很多便利條件吧?”文骢是真的有點心動。
他想爲姐姐姐夫做點什麽。
“那我可要勸你别沖動。”葉穗穗搖頭:“這裏,至少三年之内,你都不要想這個事情。”
“爲什麽?”文骢好奇了:“你怎麽會這麽說呢?我看你跟這裏的領導幹部都挺熟悉挺親近的,跟鄉親鄰裏關系也都挺好的,再說了,你婆婆家也在這裏,他們發展大棚,養羊,你之前不是也告訴我,你小姑家承包果園了嗎?”
“是,沒錯,可我小姑家的果園至少三年才能收果,至于我爹的大棚,規模不是很大,出來進去,雇傭拖拉機就行了。可你不行,這裏現在什麽都沒有,發展政策也沒有完全滲入進來,你根本不知道這些鄉鎮縣裏的領導能配合你做到什麽樣。換言之,他們還沒到需要你來投資的時候。你現在去找他們談這個事,主動權可就攥在了他們手裏……”
文骢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他的确對這裏的政策和形事方針都不了解。
他看着手表上的指針:“對你們這裏的領導你了解多少?能說說嗎?”
“好啊。”葉穗穗當即毫無保留的将這個小縣城裏自己知道的領導情況都講給了文骢聽。
包括對方的家庭關系,脾氣秉性,處事方式。
文骢聽得咋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隻是個村部的會計吧?”
葉穗穗撐着下巴,靠在車窗上:“是啊。”
“那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村部會計應該了解的範圍内了吧?
說起這個,葉穗穗就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我閑人一個,不像是村部其他人,忙完工作忙家裏,我家裏的農活,都是爹娘跟兩個小叔子幫幹的。鎮上縣裏開會,就數我去得多,我又不像人家村主任和婦女主任,還需要發言,每次都盡量坐在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意味着什麽,上過學的都知道。
每次開會,後排都是摸魚八卦小能手,各個村的婦女主任湊在一起,台上領導講話,台下一一八卦,就差連領導被窩裏的那點事都扒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文骢忍俊不禁。
他選擇相信葉穗穗:“好,我聽你的。”
仔細想想,在這投資,的确是有些冒進了,他應該先在濱城站穩腳跟才是,把國内各種政策都摸透了,才更方便做事。
太陽越來越大了,葉穗穗怕外公外婆曬中暑了,讓小舅舅去叫人。
哭了一場,兩位老人都有點精力不濟。
文骢拉着人直接回了陸大海家。
葉穗穗跟兩個妯娌說起了葉老太太的事情。
陸二陸三沒在家,倆妯娌直接叫了左鄰右舍跟着去幫忙搭涼棚。
葉老太太正舉着樹枝子坐在墳前罵罵咧咧呢,看見葉穗穗真的帶着人和家夥事過來了,暴躁的想要罵人。
可一看跟在她身邊的陸家另外兩個兒媳婦,立刻啞火了。
這兩個小媳婦蛋子,沒有一個善茬,她可是不敢惹。
不過她還是跟葉穗穗打着商量:“穗穗啊,奶奶這腦袋咋迷糊呢?是不是要中暑啊?”
葉穗穗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裏拿出一盒藿香正氣液來:“奶奶,就怕你中暑呢,我特地給你拿了藥來,你要是覺得不得勁,就喝上一瓶。”
葉老太太:“……你這孩子,真的是好貼心啊!”
葉穗穗:“還不是跟您學的,您看,您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在這陪我爸我媽,而且,一陪就是三天三夜,這份母愛,實在是太偉大了。”
葉穗穗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我啊就希望将來也能做一個像是您一樣偉大而慈愛的母親。”
農村人講話随意,很少有人會一口一個“您”字挂在嘴邊上。
葉老太太總覺得葉穗穗這個“您”就是一把軟刀子,專門用來諷刺她的。
她哼笑一聲:“你最好是好好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