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穗穗也覺得挺好,這樣安靜。
哪想到還沒到墓地跟前,就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的人。
車子在路邊停下,幾個人從車上下來,就聽見葉老太太邊哭邊說。
老太太在上房挨了一頓打呀,不由得兩眼淚飛急。
在家裏待的好難受,何不到在那荒郊外找我老兒子訴訴委屈。
轉動着殘足往外的走,老兒子你墳茔來在面頭裏。
老兒子娘看你來了,摟起了衣服啊我就忙跪倒。
叫一聲老兒子老兒媳婦娘來看你們來了。
老兒子你不管娘了,你隻顧一死黃泉去。
撇下了我老不死的依靠何人去。
像人家養兒啊爲的是防備老。
誰像咱養的兒是一個不孝的。
朝天每日的把我打,還罵我是一個老豆包子,打我罵我還不算。還叫我到陰曹地府找你們倆啊。
老兒子你要是有靈啊你就招招手,咱們娘幾個到陰曹地府團圓去吧。
我的老兒子啊……
文骢看了看外甥女:“她還挺有節奏感。”
葉穗穗一個白眼差點翻到今天上去:“哪有啊,這是我們這有名的地方戲《老太太哭墳》,她就是把詞改了一下,還改的亂七八糟不倫不類的。”
文骢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隻能揉了揉額頭。
文外公看出端倪:“這是故意演給我們看呢麽?”
“看樣子是了。難爲她,居然真能哭的出來。”
葉穗穗唯恐外公外婆心軟,連忙坦誠:“她對我媽可一點都不好,就因爲我媽沒有娘家撐腰,這些年沒少打壓她,要不是我爸護着我媽,我媽的日子都不知道要怎麽難過呢。還有啊,當初不讓我爸媽進祖墳的也是她,放縱那些人欺負我的也是她。”
好歹也是家裏唯一的那個長輩,不僅不能維護公平,反而歪屁股,跟着她大爺一家,二大爺一家合起夥來算計自己家的房子和地。
現在又來這一出,就是在演苦肉計。
葉穗穗可不相信,她真的誠心來祭拜爸爸媽媽。
當初爸媽在家裏停了整整三天,她可是一眼都沒去看,現在來這出,擺明了是聽說了外公外婆的事,故意演戲給她們看的。
文外公拍了拍葉穗穗的肩膀:“放心吧,外公心裏有數。”
葉穗穗叮囑小舅:“尤其是你,不許心軟,别想着給她倆錢,算是全了我爸媽的名聲,你有錢,就算是扔到水裏聽個響,都不許給她!”
文骢很意外:“沒想到奴居然還有這麽讨厭的人?還是你的親奶奶。”
“不僅僅是她,現在隻要是他們這夥人,有一個算一個,我都個頂個的讨厭!”
葉穗穗想起葉蓓蓓的事情,就恨得牙癢癢:“被狗咬一次還不長記性就已經挺二百五的了。我要是再不長記性,幹脆直接找個繩吊死算了,也省的連累别人!”
她已經連累了陸正堯一次,可不想再連累小舅跟外公外婆了。
“不至于。”
文骢寬慰着她,心裏卻又是另一反光景。
之前隻是聽葉穗穗說在這家人身上吃了多少虧,還沒有具體概念,畢竟這種事,不是親身經曆,很難感同身受。
現在看她對自己的親奶奶都這麽深惡痛絕,文骢的感受更真實了一些。
看幾個人走過來,葉老太太哭得更大聲了。
仍舊是那套磕,翻來覆去的念叨,也虧得她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記住這麽多的詞。
葉穗穗冷冷的看着她。
幾個月沒見,她臉色發青,人也更瘦了,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很久沒洗了,前大襟上油漬麻花的。
身上還有這一股味。
初春的時候得了一場病,小姑照顧她的,葉穗穗也從來沒問過她的情況,對她的病更加不了解。
葉穗穗不開口,其他人也就都冷眼旁觀。
葉老太太幹嚎了半天,嗓子都要哭劈叉了,自問那套嗑說的情真意切,死人都能給感動活了,不知道這幾個人怎麽就這麽狠心。
自從葉穗穗房子地租出去之後,剩下的兩個兒子見撈不到什麽好處,對她是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葉芝芝回來鬧過事之後,那兩家人家不能把這姐倆怎麽樣,就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了她身上。
唯一的女兒在她病好了之後,也沒再搭理她,生怕被她賴上似得。
老大老二指不上,女兒說到做到,葉芝芝嘴冷心更冷,她沒招,就隻能将給自己養老送終的希望寄托在葉穗穗的身上。
這是她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當初文家人來村裏調查什麽,她都是知道的,也知道那兩個穿着體面,出手大方的人其實隻是文家的下人。
連下人都能用得起,小孫女外祖父家肯定是大戶人家了。
現在不像是以前,看到這些資本家地主,都要跺出二裏地去。
看村主任對人家客客氣氣的,就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所以,昨天聽說葉穗穗回來了,她大清早就迫不及待的來給三兒子三兒媳婦上墳來了。
葉穗穗肯定已經撈到了不少好處,孫女婿又是當大官的,走到哪都有面子。
她知道,自己要想下半輩子都吃香的喝辣的,就隻能跟着葉穗穗走。
她打定主意,哭得越發傷心。
見這些人一直不吭聲,心中是又恨又急。
不怪她從小就看不順眼這個丫頭蛋子,沒想到她居然這麽狠心,看着自己的親奶奶在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居然無動于衷。
她心裏權衡了一下面子裏子哪個更重要,一擤鼻涕,爬過去直接去抱葉穗穗的大腿。
“穗穗啊,奶奶的乖孫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奶奶這些日子天天晚上做夢,夢見你爸你媽說想我了,不放心我啊,擔心沒人給我養老,我心裏惦記他們,大清早的就過來了,你咋還回來了呢?是不是你爸托夢給你,讓你回來看奶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