苣荬菜是苦的,蔥是辣的,醬是鹹的,結合在一起,味道怪怪的。
不過越嚼越好吃。
他又試着纏了點蔥葉。
葉穗穗這回遞給他一顆小白菜。
小白菜是從地裏剛剛摘下來的,新鮮程度暫且不說,葉子還很小,看着就很水靈。
這回沒有苦味了,不過味道也很好。
文骢連着吃了好幾口,這才點頭:“不錯。”
葉穗穗給他解釋:“這苣荬菜和婆婆丁都是去肝火的,多吃點,對身體也有好處,不過您也得喝點粥啊,一直吃這個,半夜擎等着水喝吧。”
文骢喝兩口大碴粥。
随即好奇的指着茶盤裏的大白菜葉問道:“這個要怎麽吃?”
“打包,有飯就打飯包,沒有飯的話,就用玉米餅子就成。”
葉穗穗轉頭問坐在後面那張桌子上的陸二媳婦:“家裏有幹飯嗎?”
“幹飯沒有了,還有兩塊玉米餅子。”
陸二媳婦看着文骢,跟葉穗穗小聲嘀咕:“這個小舅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玉米餅子他能吃得慣嗎?”
葉穗穗一轉頭,對上文骢期待的目光,瞬間明白了。
讓陸二媳婦先去把玉米餅子拿來。
玉米餅子粗粝,而且是涼的,也不如熱乎的時候吃着軟乎。
葉穗穗先白了一小塊遞給小舅:“您看看,吃不吃得慣?”
文骢将玉米餅子塞到嘴裏,吃進去。
對葉穗穗說道:“别看扁你小舅啊,我們當初也是吃過多少年的窩窩頭的。”
那年月,有錢也買不到糧食,能吃上窩窩頭,都已經不錯了。
葉穗穗笑了:“那還真是沒看出來。”
她動手,幫文骢打了一個飯包,又教文骢怎麽拿着。
文骢還真就吃起來了,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雖然鹹了一點,可吃着真的很香。”
葉穗穗幫他盛了一碗大碴粥晾着。
文骢一邊吃着飯包,一邊喝着粥,楞像是在吃什麽山珍海味似得。
葉滿星趴在葉穗穗耳邊小聲說道:“你小舅舅,絕對是我見過第二個吃飯包還吃的這麽斯文的人。”
葉穗穗:“第一個是誰啊?”
“當然是你媽了,傻瓜。”
葉穗穗吐了吐舌頭。
她隻是一時沒想到而已。
不過媽媽的舉止談吐的确是斯文儒雅,從前沒想過那麽多,現在仔細一想,媽媽身上其實是有很多破綻的。
她也從來沒有刻意隐藏過。
她就是個舉止斯文,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
文外婆看文骢吃得香,很是眼饞,讓葉穗穗幫自己也打了個飯包。
葉穗穗知道她牙口不那麽好,将玉米餅子掰碎了包起來放到她手上。
這麽細心體貼,讓文外婆眼睛彎成月牙:“真是個好孩子。”
陸大海陸大河等人本來覺得對方來曆不俗,飯桌上還都挺拘謹,可因爲這兩個飯包,逐漸放開了一些,氣氛也輕松了許多。
衆人吃完飯之後,收拾了餐桌碗筷。
又按照習慣,泡了茶水,坐在一起慢慢聊。
文骢讓幾個年輕小輩幫忙,将給家人買的禮物從車上拿下來。
收錄機送到陸大海手中,配着高高一摞評書磁帶,陸大海想起自己之前把人當做是小白臉,越發羞愧難當。
文骢禮物準備的周全,人人都有,包括不在家的陸六。
小孩子們的禮物尤其豐富,吃的穿的玩的。
之前葉穗穗讓公公婆婆給她們每個人帶回來一件衣服,陸二陸三媳婦已經覺得大嫂很闊氣了。
現在看着這些東西,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闊氣。
都很不好意思,再三推辭,才将東西收下。
車上剩下的東西是幹什麽用的,文骢也沒瞞着大家夥兒。
衆人沒想到他來到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葉穗穗還人情,一時間心中都是複雜感慨。
人太多,陸大海家住不下,葉穗穗跟文骢還有秘書夏栎住到了陸大河家裏。
晚上她跟葉滿星躺在廂房的小炕上,葉滿星瞪着眼睛看着棚頂,對葉穗穗說道:“穗穗,我睡不着。”
“怎麽了?小姑?”
“想你爸你媽,也想你舅舅外公外婆。”
當年的文家人走的匆忙,文舒遮遮掩掩,不敢暴漏自己的真實身份。
哪想到,這些人會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回來,還可以毫無顧忌的花錢,擺闊。
她對文家人沒意見,隻是想起三嫂,總覺得造化弄人,她太命苦。
如果兩年前沒有那檔子事,現在人家一家是不是也團團圓圓正高興慶祝呢?
誰幫了穗穗,誰害了她,哪裏還用得着舅舅外公給出頭。
葉穗穗被她說的傷感,淚水從眼角滑落,掉在枕頭上。
“小姑,你幹嘛招我哭呢?我已經很努力不想這些事情了。”
葉滿星慌了,連忙道歉:“小姑不是有意的哈,你可不别上火。”
葉穗穗搖搖頭,她這個覺是睡不成了。
起身下地穿衣服。
葉滿星爬起來問她:“你幹什麽去?”
“去外面坐會兒。”
不知道是屋裏太悶,還是怎麽回事,她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葉滿星想要跟着,被她勸阻了:“我就在院子裏,也不走遠。”
“那你早點回來啊。”葉滿星不放心的叮囑。
葉穗穗應了一聲,出去了。
就看到外面牆頭上有個人影,正仰着頭看天上的星星。
葉穗穗走過去:“小舅舅?”
“穗穗,怎麽?睡不着?”文骢正在抽煙,見她過來了,順手将煙熄滅了。
葉穗穗點點頭:“你呢?怎麽也沒睡?”
文骢看着她:“跟你一樣。”
這個一樣,究竟是睡不着,還是也想她媽媽了,葉穗穗沒問。
陸大河家闆車就停在院子裏。
她坐在了闆車上,跟着文骢一起看星星。
文骢起身,去車裏拿出了自己的西服和車裏的靠墊,遞給葉穗穗。
葉穗穗将靠墊墊在身子底下,披上了文骢的西服。
兩個人很默契的什麽都沒說,卻一直坐到後半夜,氣溫低了,文骢這才起身,催促她回屋休息。
第二天,吃過早飯,葉穗穗就帶着小舅舅跟外公外婆出發去了父母的墓地。
隔得很遠,就看見墓地前面有個佝偻的身影在燒紙。
葉穗穗認出了對方,眉頭緊皺。
“怎麽了?那是誰?”文骢見她臉色不對,敏感的問道。
“我奶奶,她從打我父母去世之後,連張報紙都沒給他們燒過。”
這會兒出現在墓前,肯定有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