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芝芝看着他,她從前一直以爲小乖是這世界上最遲鈍的人了,沒想到眼前這人,直接刷新了她的見識:“你說你看起來也是十奸九靈的,怎麽就連這點事都想不通呢?虧你還是個大學生。”
路邊有塊大石頭,盛钺幹脆也不走了,直接坐在上面,伸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你坐。”
葉芝芝沒坐:“我要回家了。你身上還有傷,也趕緊回去吧。你還沒辦出院手續把,不回病房,回頭人家查房你不在,負責你的醫生護士豈不是要背鍋?”
“他們八點以後才查房,來得及。”盛钺望着葉芝芝,難得沒有平時的嚣張氣焰,整個人反而有點可憐巴巴的:“先别急着走成嗎?聽我說說話,就當是看在我受傷的份上。”
要不是他及時說出了後面的那一句,葉芝芝還真就走了。
“其實我一睜開眼,發現竟然丢失了兩年的記憶,我也無所适從。醫生說讓我多去熟悉的地方,尋找一下回憶,可壓根沒人帶我去,我爸看到我,就隻會責備我,我這兩年在外面修築工事,要好的戰友都不在島上……”
換句話說,就是在島上的人都是跟他不那麽親近的。
都是戰友,倒是不存在什麽排擠算計,可畢竟親疏有别。
“我給我大姐打電話,我大姐問我是死了還是殘了,沒死沒殘,就不要無病呻吟,她很忙。給我二姐打電話,她話比我大姐還少,也不肯回來看我。這世上從來沒人在乎我,關心我。”
他說着話,吸起了鼻子。
葉芝芝向來是軟硬不吃,可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你們家人怎麽這樣?彼此之間就一點都不知道互相關心嗎?還是說,你這人真的很差勁,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
“才不是。”盛钺爲自己辯解:“我大姐眼裏隻有她的報紙,我二姐……被陸正堯拒絕了之後,挺傷面子的,所以,對海島上的事情都避而不談。”
他不确定的看着葉芝芝:“我二姐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葉芝芝點頭:“早知道了。”
“也對,你妹妹都知道了,你又怎麽會不知道,你們姐妹之間的關系那麽親密。”
他說起這話來,不無羨慕。
“家人之間就是要互相關心的,我爸媽在世的時候,給了我們姐妹全部的愛。”
家庭氛圍真的很重要,她雖然不想打擊盛钺,可這就是事實,沒法裝瞎。
“你跟你爸之間好奇怪,不是親生父子嗎?”
“血緣上的父子,不過他更希望陸正堯才是他的兒子吧。”盛钺跟葉芝芝坦白。
他第一次知道陸正堯這個人,就是他爸在飯桌上對這個人贊不絕口。
他爸最常挂在嘴邊上的話就是:“你瞧瞧人家小陸,你好好跟人家學學。”
一次兩次他還能不在意,可時間長了,他不能不在意。
“打擊式教育,你以前一定很皮很難管吧。”葉芝芝一語中的。
她爸爸媽媽最不贊成的教育方式,大人總覺得給孩子樹立這麽一個目标是好事,能鞭策他進步,可實際上最傷孩子的自尊心,也最打擊孩子的積極性。
盛钺被噎了一下,之後辯解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長大了我自然就懂事了,哪裏還能跟小時候一樣,再說了,我也很努力啊。這也就算了,他還說,‘小陸要是有一個厲害的老子,他肯定不止現在這點成就’,多遺憾啊,陸正堯不是他兒子,實在是太可惜了。”
葉芝芝不能苟同:“這就是你爸不對了,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什麽時候還講究出身了,要我看,人家陸大爺陸大娘雖然隻是農民,文化程度也跟你爸比不了,可人家的教育是成功的啊,你看陸正堯三觀多正,人家陸正堯家兩個弟弟也都是好人。”
盛钺磨牙:“……我怎麽覺得自己還是被你捎帶腳的損了一下。”
葉芝芝擡頭望天:“自由心證吧。”
心證個葫蘆。
盛钺心塞:“我爸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誇過我一句,哪怕是我做得再好,在他眼裏都比不上陸正堯。要我說,我要是十幾歲就上了戰場,現在一定不會比陸正堯差,你信嗎?”
葉芝芝耐着性子:“這很難評。”
盛钺:“……”
葉芝芝:“沒發生的事情,誰也不能空口白話不是?”
她說的的确有道理,盛钺沒法反駁。
可也還是不服氣。
葉芝芝告訴他:“其實你大姐說的也挺對的,你這個人,的确是有那麽一點無病呻吟。”
盛钺憤怒的看着她:“連你也這麽說我?”
葉芝芝:“什麽叫我也這麽說你?這是事實,你是應該反思一下自己,你說,你做事,就是爲了獲得别人的認可嗎?”
盛钺想也不想的否認:“當然不是,我又不是作文,靠評語活着。我努力考大學,努力将自己學到的知識推廣實踐,我想要學習最先進的科學技術,讓我們的部隊也更加強大,讓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再也不會被那些老外欺負。”
葉芝芝心裏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小乖說過,這也是陸正堯的夢想。”
“誰跟他一樣!”盛钺下意識否認,可随即又說道:“當兵的,十個有九個都是這麽想的。我們不怕上陣殺敵,可最希望的還是能減少不必要的流血犧牲,沒有人願意看着戰友在自己眼前倒下去。”
三觀挺正的,就是讓盛家勳給管歪了。
再加上本身一些性格缺點,所以,看着才會這麽招人讨厭。
葉芝芝心裏有了評價,倒是拿出久違的耐心勸盛钺:“你看,你目标明确,志向宏偉,爲什麽要因爲那些不必要的比較束手束腳呢?成天活在别人的評價裏,你不累嗎?”
盛钺看着她,不說話。
葉芝芝再下一劑狠藥:“你把陸正堯當對手,可你知道陸正堯其實壓根沒把你當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