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葉穗穗回過神來的時候,陸正堯已經給另外兩個人做了介紹。
是東西兩院的鄰居,一個是楊主任媳婦,叫于鳳芝,另一個大着肚子的是陳指導員媳婦,叫王巧娥,兩個人也都是農村來的,沒有馮衛紅那樣的下馬威,反而一直誇葉穗穗漂亮。
“這下感情好了,老婆孩子熱炕頭都有了,以後咱們陸營長更能安心工作了。”
葉穗穗紅着臉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還是王桂華幫着兒媳婦應付了過去:“這孩子啊,年紀小,腼腆,一臉的抹不開肉,以後有什麽事啊,還得你們多照應照應。”
于鳳芝在老家的時候做過民兵排長,天生一副熱心腸,一聽這話,就差拍着胸脯保證了:“放心吧,嬸子,這左鄰右舍的住着,有什麽事,這穗穗盡管開口,我們保證不帶看熱鬧的。”
陸正堯還要回營部,将東西放下,囑咐兩句就走了。
馮衛紅站在院子裏,本想跟他說句話,可看他面無表情的從自己面前經過,欲言又止。
屋裏的人将一切看在眼裏,神情卻各不相同,于鳳芝跟王巧娥下意識看向葉穗穗,見對方神色平靜,猜測她應該是沒看出來馮衛紅對陸正堯的心思,陸大海面沉如水,反倒是王桂華走了出去,攬着馮衛紅的肩膀把人帶了進來。
“這姑娘長得真俊,文文靜靜的,身條也好看,姑娘今年多大了?大學生吧?家是哪裏的?幾口人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還是陸正堯的親媽。
馮衛紅有心讨好,自然是有問必答。
葉穗穗卻眼皮一跳,上一個被婆婆這麽摟着肩膀說話的還是罵她賠錢貨,鍋台轉的二大娘,當時态度逼着還要親熱,結果第二天,二大娘家本來都相看妥了的小兒媳婦忽然讓媒人捎了話過來,拒絕了這門親事。
那姑娘在肉聯廠工作,家裏條件正經不錯呢,二大娘實在不明白,都已經看好訂婚的日子了,彩禮也都講妥了,怎麽這婚事說黃就黃了呢。
後來托人再三打聽,才知道姑娘父母覺得他們家家風不好,這才反悔的。
這件事傳出去之後,二大娘家就再也沒有媒人上門了。
馮衛紅一無所覺,将自己的底細都說了個一清二楚,就差直接說自己對陸正堯什麽心思了。
“這玻璃都是我今天新擦的,這地上,也是我自己掃的,大鍋還沒用過,鳳芝嫂子說,要先用肉皮狠狠地擦擦,這樣的鍋用起來才不生鏽,我還特地從醫院食堂要了一塊肉皮過來,就是還沒來得及擦,你們就回來了。”
馮衛紅挽着王桂華的胳膊邀功。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葉穗穗,立刻挺起了胸膛,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視,卻不防對上葉穗穗同情的目光。
同情——
她一定是看錯了,自己再怎麽樣,也輪不到這個什麽都不懂的鄉下柴禾妞來同情啊。。
她還想再看得清楚一點,那邊于鳳芝已經拉着葉穗穗進了隔壁屋子。
王桂華的誇獎拉回了她的注意力:“現在的年輕姑娘,像你這麽能幹的少了,這将來誰要是娶了你這麽個媳婦啊,可是修了八輩子德了。”
馮衛紅羞澀一笑:“隻怕是我相中人家,人家不相中我。”
王桂華看着她,但笑不語。
馮衛紅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不過她并不覺得窘迫,反而更加羞澀,隻是一轉頭看到門口王巧娥貼的大紅喜字,她身子微微一頓,之前的羞澀得意一掃而空,隻有濃濃的不甘心。
王桂華推開房門,能看到布置一新的新房,牆上是新刷的塗料,雪白幹淨,幾張雙喜字貼在牆上,尤其醒目,靠着牆邊是一張雙人床,旁邊的衣架上挂着陸正堯的衣服,一張書桌,一套組合櫃,還有一台嶄新的葵花牌錄音機。
于鳳芝将葉穗穗拉了過來,一樣一樣的給她介紹:“這套組合櫃是你們家陸營長找島上的木匠才打出來的,據說是按照現在最時興的樣式打的。錄音機是他特地托人買回來的,前天才到。隻有被褥是舊的,我們跟他說,這結婚了,應該換新被褥,他說沒那麽多講究,能蓋就成。”
王桂華不贊成的說道:“他們這些大老爺們兒,粗枝大葉的,懂什麽?誰家新過門的小媳婦沒有一套好被褥?還好我們從家裏帶來了。”
葉家小姑跟王桂華兩個人攢了許久的布票買的棉花跟布料,給小兩口做了一床新的被褥。
被子褥子加在一起,棉花絮了快二十斤,别說是睡兩個人,就算是三個人都夠了。
還有兩個大紅鴛鴦的枕套,也都是葉家小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被褥鋪在床上,于鳳芝跟王巧娥不住的誇贊:“這顔色是真喜慶啊,還有這針線活,可是做的真好,這鴛鴦,繡的跟真的似的。”
旁邊的馮衛紅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笑容就要繃不住了,眼睛落到錄音機上,心思一轉,拉着葉穗穗的手問道:“你們家裏沒有這個吧,一定不會用吧,你知道這是幹什麽的嗎?一看你就沒見過這個東西,你上過學沒有?陸營長可是咱們這的學習标兵,别回頭娶個不識字的睜眼瞎,笑話就大了。”
她也不給葉穗穗開口的機會,順手在抽屜裏找出一盤磁帶來,繼續說道:“這是聽歌聽戲曲用的,呶,這是磁帶,隻要把磁帶放進——”
葉穗穗從她手裏将磁帶拿過來,放進了錄音機裏,打開播放鍵,很快前奏響起,是《打靶歸來》。
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胸前紅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misolamiso
lasomidore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旁邊的人紛紛看了過來,馮衛紅的臉色一變再變,尤其是于鳳芝跟王巧娥,兩個人都是一副不贊同的表情看着她。
馮衛紅心中不滿,湊近了葉穗穗,咬着牙低聲說道:“你剛才是故意的吧?裝做不知道錄音機是幹什麽的,故意讓我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