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拂過耳際,所有的噪音都被隔絕在外。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葉穗穗很小很小的時候,看到的那隻老虎的眼睛,鋒利而兇猛。
等她意識到衆目睽睽之下,自己不應該跟男人這樣拉拉扯扯的時候,他已經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了平地上。
大的驚人的力氣,讓葉穗穗好像又聽到了骨折的聲音。
兩個人近在咫尺,陸正堯第一次仔細端詳着自己的小媳婦,她的身高還不到他的肩膀,裹着厚厚的軍大衣,像是一隻笨重的企鵝。
帽子歪了,露出半邊通紅的耳朵,陸正堯幫她正了一下,指腹擦過她的耳垂。
很熱,很柔軟。
她的反應慢了半拍,等他的手指拿開之後,才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躲開。
“走了,穗穗。”王桂華叫着她的名字,讓她顧不得想那些有的沒的,連忙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她的聲音也軟軟的,讓陸正堯下意識看了一眼天上的雲層,不知道雲朵是不是也這樣柔軟。
西江島占地面積不小,人口密度卻不大,除去駐紮在這裏的部隊以外,就隻有幾百戶島民。
住宅在小島裏面,離碼頭有六七裏地,陸正堯是開着吉普車來接幾個人的,張陽李剛将東西放在車上,就回部隊去了。
陸正堯打開車門,讓父母坐在了後座,葉穗穗這回反應快了,在車門關上之前,兔子一樣竄了上去,坐在了王桂華的身邊。
陸正堯單手撐着車門,沒有立刻離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葉穗穗身上,壓迫感極強。
葉穗穗低着頭不敢看他,唯恐他強迫自己去坐副駕駛。
兩個人雖然是名義上的夫妻,可卻并不熟悉,從小姑介紹,到結婚登記,也不過才見了兩面而已,話都沒說上幾句。
現在這個距離,葉穗穗都已經緊張的滿手都是汗,若是兩個人并排而坐……
葉穗穗想想就已經滿臉通紅了。
“爲什麽坐這裏?我本來想讓你坐前面的。”男人不識趣,直接将話說破了。
葉穗穗的緊張化爲實質,口不擇言:“我想看你後腦勺!”
這句話說出來,其他人都愣住了。
葉穗穗更是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天知道,她究竟是用哪根頭發絲想出來的這麽蹩腳的借口?
她低着頭,露出來的一小截雪白後頸,都仿佛是裹上了一層粉紅色的光暈。
陸正堯收到王桂華警告的眼神,咳嗽一聲,将車門關上了。
葉穗穗全程低着頭,直到下車臉都還是熱的。
新房子在營部後邊,去年入秋蓋好的,石頭砌成的平房,七八戶人家挨着,院牆大門都是一模一樣,看起來整齊又幹淨,有一種莫名的氣派。
兩個孩子在路邊上玩泥巴,聽到聲音回頭,看到陸正堯,拔腿就跑進了隔壁院子,卻并不進屋,反而是扒着院牆偷偷打量着葉穗穗。
陸正堯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打開了大門,讓父母進去,對走在後面的葉穗穗說道:“進來吧,這就是咱們家了!”
他的語氣有一種莫名的凝重,像是在對她宣布什麽大事一樣。
葉穗穗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王桂華看着她笑道:“還成,比咱們家可要好多了。這窗戶都比咱們家的大。”
老家的房子多是土坯房,隔上個兩三年,就要糊上一層報紙,不然小孩子淘氣,不是亂寫亂花,就是将牆上摳出來一個又一個的小坑。
陸正堯三弟家的小兒子剛會爬,天天摳牆上的土吃,每次被他媽看到都是雞飛狗跳的。
葉穗穗正要說話,忽然從走出三個女人來。
打頭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穿着一件紅色格子外套,留着齊耳短發,頭上帶着卡其色格子發卡,身材高挑,開口就是一副熟稔的語氣:“陸營長,你們回來了?這就是伯父伯母吧?”
不同于她的熱情,陸正堯卻面無表情:“你怎麽在這?”
她神色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恢複一臉笑容,道“知道你家裏人今天過來,我特地跟兩個嫂子來幫忙的。”
她朝着王桂華陸大海做了自我介紹:“伯父伯母你們好,我叫馮衛紅,是咱們醫院的醫師助理,跟營長是好朋友,你們有什麽事就盡管開口,跟我不用客氣。”
她轉而看向葉穗穗,不動聲色的将人打量一邊,莞爾笑道:“這就是嫂子吧,長得可真漂亮,你好啊,嫂子。”
馮衛紅說着話,朝着葉穗穗伸出了手。
她手指白皙,一看就是沒幹過農活的,手腕上帶着一塊手表,腳上一雙黑色帶跟皮鞋。
眼中帶着若有似無的挑釁,見葉穗穗不動,再次笑道:“哎呀,是我的錯,嫂子還不知道吧,這是握手,是國際……”
她話還沒說完,一隻大手伸了過來,隔開了她晾在半空中的手,握住了葉穗穗的手腕,淡淡的說道:“這麽直接的下馬威,你吓到我了。”
他哪會被這點小陣仗吓到,不過是揭穿馮衛紅的目的,公然袒護葉穗穗而已。
馮衛紅的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的,陸正堯的話太直接,讓她當場下不來台,更讓她在意的還是陸正堯對葉穗穗的維護。
自己一直将心意表達的很明顯,他卻向來不假辭色。
本來還以爲他性格如此,畢竟就算是對比自己更漂亮,出身更好的裴代雲,他也是這副模樣。
哪想到,原來他是懂得怎麽維護女人的,隻是那個女人不是她而已。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葉穗穗見馮衛紅臉色不好,正想說話,卻被陸正堯鐵鉗一樣的大手牽着走了。
衆目睽睽之下的過度親近,讓她心生抗拒,下意識就想要掙脫對方的鉗制嗎,卻不想收到一聲警告:“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