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穗穗手中裝蘑菇核桃的袋子被陸大海一把拎了過去,他的肩膀上還扛着一個行李卷。饒是這樣,也健步如飛,就連旁邊的王桂華,背着兩個包袱,拎着一壇鹹菜,看起來也毫無壓力。
反觀葉穗穗,身上隻背着一個碎花布書包,可穿着大棉襖的她,看着依然瘦小單薄,好像随時能被人絆倒一樣,王桂華不得不騰出一隻手來緊緊拉住她,免得這個嬌弱的兒媳婦被人群給擠丢了。
葉穗穗幾次想要幫她分擔負擔,都被她拒絕了。
幾個人第一次坐火車,都拿不準自己究竟應該往哪走,陸大海正要去找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問路,葉穗穗就眼尖的看到不遠處兩個當兵的正舉着寫着他們三個人名字的牌子。
連忙跟公公婆婆走了過去,報了姓名之後,對方愣了一下,才朝着他們敬了個禮,做了自我介紹。
面前的兩個小夥子分别叫李剛張陽,是陸正堯手底下的一個兵,專門來接他們的。
今天軍區領導來視察,陸正堯走不開。
兩個人将王桂芬跟陸大海手中的東西接過去,出了車站,帶着人去坐船。
陸正堯駐守的地方是西江島,從這裏過去還要坐上兩三個小時的船。
葉穗穗三個人第一次坐船,往船艙裏一站,看着無邊無際的海面,有一種腳踩在雲朵上面的感覺。
好在沒有暈船,外面風大,王桂華跟葉穗穗進了船艙裏面坐着,兩個小夥子陪着陸大海在甲闆上看大海,順便給他介紹附近的風土人情。
李剛張陽好奇的打量着他們的營長夫人,她頭上帶着一頂狗皮帽子,巴掌大的小臉顯得更小了,又長又黑的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察覺到他們的目光,轉過頭朝着他們露出一個腼腆又恬靜的笑容,看的兩個人俱是一愣,雙雙紅了臉,等回過神來,葉穗穗已經挪開了目光看向遠處的海面。
“看起來才十七八,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吧?”張陽趁着陸大海跟别人唠嗑的功夫,悄悄跟身邊人嘀咕:“分明還是個孩子。”
李剛:“别胡說,營長是什麽人,能做這種缺德事嗎?”
張陽還是擔心:“跟隻小兔子似得,能是裴幹事的對手嗎?别說是裴幹事了,就是馮醫助怕是都能輕而易舉的擊退她。”
李剛皺眉:“這兩個人的确一個比一個厲害。”
“什麽裴幹事?馮醫助的?小夥子,你們兩個說什麽呢?”王桂華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船艙裏面出來了,就站在兩個人的身後,笑得一團和氣。
兩個人被她吓了一跳,連忙搖頭:“沒什麽,裴幹事是我們文藝宣傳部的,馮醫助是我們軍屬醫院的,”
王桂花眼神精明,讓人無處遁逃:“是女的吧?”
兩個人面面相觑,卻不知道該不該說。
旁邊的陸大海聽到這邊的動靜也走了過來,問道:“怎麽了,說什麽呢?”
張陽李剛心中慌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在王桂花遮掩了過去:“哦,這不是在說他們島上的事情嗎?你兒子那張嘴,跟貼了封條似的,什麽也不跟咱們說,我尋思問問兩個孩子,他在這日子過得怎麽樣。”
“他一個糙老爺們,還是個營長,吃得飽穿得暖就行呗,有什麽好問的。”苦日子裏過過來的,陸大海認爲隻要餓不着就是好日子。
不過很快又對王桂華說道:“你怎麽留下穗穗一個人在裏面,她萬一暈船不舒服又或者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王桂華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我這就進去。”
她說罷轉身回了船艙。
陸大海安慰兩個小夥子:“這老婆子就是啰嗦,你們别介意。”
兩個人還擔心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了,給營長惹禍呢,哪裏還敢介意。
可緊接着,陸大海的話就讓兩個人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你們營長,沒有跟一些女同志眉來眼去的吧?”
張陽李剛:“……”
陸大海笑得比王桂華還要和氣:“有什麽就說什麽,用不着在我面前還藏着掖着的,那是我兒子,我心裏最向着的還是他。”
張陽李剛:“……”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
下船的時候,葉穗穗就發現公公拉長着一張臉,兩個當兵的滿臉心虛,一口一個嫂子,比之前叫的更勤了。
甚至連花布書包都被他們搶了過去幫着背着了。
葉穗穗正想問問婆婆怎麽回事,婆婆卻看向岸邊,臉色也黑了下來。
葉穗穗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人群之中,一個穿着深藍色軍裝的高大身影出群拔萃,正朝着她們走來。
張陽李剛首先踩着艞闆下了船,慌忙給對方敬禮:“報告營長,我們接到了大爺大娘跟嫂子。”
對方微微一颔首,走過來,叫了一聲爸媽,朝着艞闆上的陸大海伸出了手,想要接他一把,卻被陸大海直接扒拉到了一邊。
見老爹不搭理自己,他再次伸出手去要攙扶随後下來的王桂華。
“哼,用不着!”王桂華朝着他翻了個白眼。
陸正堯眉頭微皺,回頭掃視了一眼張陽李剛,兩個人連忙避開了他的審視,指着營地的方向給陸大海看。
碼頭上人挺多的,陸正堯顧不得追問事情真相,轉而看向剛剛走上艞闆的葉穗穗。
她一張鵝蛋臉,兩道彎彎的柳葉眉,挺直秀氣的鼻梁,唇角微微上揚,唇珠飽滿柔軟,自帶微笑,面相柔和甜美,臉蛋海風吹得紅撲撲的,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蘋果。
一雙漂亮标緻的杏核眼不安的看着他。
陸正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濃眉大眼國字臉美男子。
他長得也不醜,可就是太兇了,五官淩厲深刻,眉毛濃密如刀卻不雜亂,反而修長有緻,鼻梁高挺,唇形如弓,古銅色的皮膚,讓他的氣勢更加兇悍。
這樣的人,縱然是穿上軍裝,也更像是個悍匪。
葉穗穗看到他,就不由得想起兩年前,他當着自己的面,一腳将他堂弟陸正有的腿踹折,隻因爲那個家夥調戲她。
她現在好像還能聽到骨頭的斷裂聲。
這麽一分神,腳下不由得踩偏了,眼看着就要掉進海裏去,一雙大手忽然伸了過來,一把掐住了她的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