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立漠然掃了安江一眼,轉身便向遠處走去。
安江無謂的聳了聳肩,笑容滿面。
隻有失敗者才會放狠話,勝利者則是享受勝利。
而他,真的是雙赢,也真的是非常之享受,徐建立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快樂。
不過,徐建立的态度,還是讓安江心頭生出了一些警惕。
徐建立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出這番話,可以想見,這家夥心頭的不爽已經是到了一個無以複加的程度,對于這個驕傲的人來說,對于這場失敗肯定是極度的不甘心,必然會發起瘋狂的報複,要扳回一城。
隻是,徐建立會在什麽方面出手?
但齊州現在的局面,不敢說一切盡在掌控,但比起他初來乍到的時候,已是好出了無數個量級,最起碼,他不再被動,而是完全能夠與徐建立這位一.把手分庭抗禮,甚至在一些決策上,能夠牢牢的把控住主動權。
向他的個人問題上動手嗎?但對大後方的穩固程度一事上,安江很有自信,他不認爲徐建立有這個能力針對這件事興風作浪。
無論徐建立想做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便是!
而且,隻要立身正,做正确的事,徐建立就算是有一萬種方法,也隻是徒勞無功!
他仍然要雙赢,赢兩次!
當即,安江面帶笑容,昂首挺胸,向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現在,他所要做的事情,是作爲締造者和勝利者,去欣賞沙金瑞黯然落馬的好戲。
這一幕,他期待了太久,現在,終于來到了!
……
沙金瑞早上從省委宿舍3号樓起來,就覺得心率莫名地有些升高,多年政壇沉浮給他養出的第六感,讓他隐約預見到将有大事要發生。
尤其是當他将電話打給許明坤和徐建立,發現都無人接聽後,他一顆心更是沉入谷底,徹底确定了【要出大事】的這一事實。
許明坤和徐建立不理他了,不接他的電話了,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人家已經把他當成了棄子,不希望跟他這個即将落馬的家夥有半分的交集,免得髒了身上的羽毛。
徐家不管他了,不保他了,他還有什麽活路可言?
【逃!】
一瞬間,沙金瑞的腦袋裏猛地冒出了一個念頭,但很快,這念頭就煙消雲散,被苦澀所取代。
這個時候了,能逃去哪裏呢?
外面指不定已經是天羅地網在等着他了!
他要是逃的話,除了自讨沒趣,自己給自己丢人之外,沒有第二種可能。
隻是,事情怎麽就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呢?
安江這個王八蛋,是真的該死啊!
如果沒有這個王八蛋揪着事情不放,又死活不肯妥協,怎麽會有現在這些事呢?
如果沒有安江,也許,他現在已經順利進部成功,成爲了齊魯省省委書記,正兒八經的封疆大吏,現在的這些提心吊膽、驚慌失措,全都與他絕緣。
【兒啊,我和你媽什麽都不缺,當官啊,要清如水,廉如鏡,多給老百姓做好事,要對得起組織對你的賞識和栽培,對得起老百姓對你的信任。這做人啊,就跟我手裏的這些花樹一樣,得經常修剪修剪自己,把那些不該長的枝枝蔓蔓都剪掉,才能成材!】
這個時候,沙金瑞忽然想起來了過去父母還在世的時候,他每次回到老家時,那個當了一輩子花匠的老父親總是一邊忙活着手裏的活,一邊跟他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
這些話,當初他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父親離世後,早就忘到九霄雲外了,可沒想到,現在竟是忽然又湧上了心頭。
一聲一句,諄諄告誡,回蕩心頭,讓沙金瑞不由得凄厲慘笑起來,笑了少許後,他嚎啕大哭聲聲。
他不敢想,若是父母的在天之靈得悉,他做了大貪官,而且還是大貪官裏面的佼佼者,手上沾了那麽多的髒事,甚至還有血腥,總是把他當做驕傲的他們會失望到什麽程度。
他也想到了他當上市委書記之後,他老家村子請他寫的那個村名牌坊,想來,随着消息出爐,那個牌坊,估摸着也會被潑上油漆,或者是直接砸掉吧?
不止是牌坊,還有族譜裏面給他單獨開的那一頁,還有他爸媽被放進老祠堂裏的牌位,隻怕全都要被拿出來,然後找個地方随便一丢。
他一個花匠的兒子,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成這副德行了?
對,第一次的時候,,是他在滬城的一個工程公司當施工員,在驗收的時候,别人就把一個紅包偷偷塞進了他的口袋,他想還回去,可看着對方那讨好的眼神,已經塞進口袋準備把紅包拿出來的手,竟是把紅包又往裏面塞了塞。
他記得很清楚,他那天做什麽事都是心不在焉,手心一直在冒汗,他又是膽戰心驚怕被人發現,又覺得紅包就像個鈎子在鈎他一樣,他急着想打開看看,裏面到底是有多少錢。
甚至他都等不到回宿舍,找了個廁所進去,把紅包拆開看了,他記得很清楚,足足有五百塊,是他當時的兩個月工資。
從那天起,他學會了收禮,也學會了送禮。
位置也越來越高,從施工員,一路成了主任助理、副主任,分公司經理,一直幹到總公司的黨委書記,又從企業轉到政府單位,從副區長,幹到了現如今的省委副書記!
五百塊,早就不能讓他動心了,五十萬,他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五百萬,才可能讓他咳嗽一聲,給下面的人使個眼色。
錢收的越來越多,膽子也越來越大。
【咔嚓……咔嚓……】
就在這時,沿着窗外,忽然傳來一陣修剪枝條的聲音,沙金瑞循聲望去,看到是園藝師正在幫着修剪三号樓花圃裏面的那些綠植和花草。
沙金瑞看着對方的身影,愣怔一下,然後走出了三号樓,從園藝師手裏要來了園藝剪,對着那些綠植開始修剪起來。
枝枝蔓蔓都被剪掉了,他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渾身濕漉漉的,可是,卻覺得說不出的痛快,他都懊惱了,後悔了,怎麽沒早點兒發現這個樂趣。
這比收禮的感覺,強出太多了!
“沙書記……沙書記……”就在這時候,沿着他耳畔遙遠處,傳來一個低低的呼喚聲,将他從遙遠的沉思中拉了回來。
沙金瑞回過頭,看到是他的秘書小田在滿臉堆笑的看着他,等到他轉過頭後,謙卑恭敬道:“領導,這是您今天的工作安排,根據省委安排,上午您要給同志們開一個反腐倡廉的工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