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占波斟酌再三後,向安江含蓄笑道。
“到底嚴重與否,聶書記你做決定,我不幹預調查組的決定。”安江笑了笑,端起餐盤,微笑道:“我吃好了,先走一步,聶書記,你慢用。”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話他已經提醒了聶占波,至于聶占波決定怎麽做,那是這家夥自己的事情。
如果處理的不妥當,日後事情鬧大了,局面變得被動,那就别怪他沒有提醒過。
聶占波急忙點點頭,然後微笑着目送安江離去,但看着他的背影,聶占波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他不是傻子,聽得出來安江不是在吓唬他,是在提醒他。
說起來,這算是一種向他表示善意的舉動了,這個人情,他還是要承的。
但是,他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聯合調查組已經介入了,安江還能怎麽把事情給鬧大,難不成,是打算把這件事情鬧到省委的層面去?
如果那樣的話,也未免有些太可笑了,這樣的安江,和沒斷奶的孩子有什麽區别?
聶占波一時間心頭有些疑雲密布且沉重,手指也無意識的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思緒變幻不定,思忖到底該給出怎樣的決定。
良久後,聶占波拿起手機,找出鍾天祿的号碼撥了過去,待到接通後,微笑道:“鍾書記,您好,崇禮鎮的情況基本上已經厘清了,是劉文迪和薛凱的胡作非爲,我們準備給予兩人開除黨籍,交由司法機關處理的舉措。至于亞東同志這邊,雖然他是犯了失察之過,但是,考慮到事件影響的惡劣程度,縣紀委這邊決定給予他……黨内記大過處分!”
鍾天祿聞聲,眉頭瞬間擰成了個疙瘩。
聯合調查組這邊副組長,縣委辦副主任、縣委督查室主任惠和昌已經跟他彙報過了,說初步決定是給予朱亞東黨内警告處分。
這樣的話,朱亞東就是六個月内沒有辦法走上崇禮鎮鎮黨委書記的位置,這樣的話,還可以拖延一下時間,先把這個位置空出來,等到朱亞東從處分期出來之後再履新就任。
但是,如果是黨内記大過處分的話,那就意味着,朱亞東要在十八個月内得不到任何晉升,而且按照這種警告的嚴重程度,也是沒辦法從處分期出來之後就履新就任的,隻怕起碼要再等上半年才有希望,這樣一算,那就是兩年的時間。
兩年時間的确不算太久,尤其是相較于崇禮鎮發生了這麽嚴重的惡性事件,朱亞東沒下馬都是燒高香了。可是,崇禮鎮鎮黨委書記的位置是不可能爲了朱亞東,而去空置兩年的。
而這些要害位置,那都是有數的,一旦給出去,朱亞東就沒希望再擠上去了。
最重要的是,兩年時間太久了,風雲變幻,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再加上,崇禮鎮這地方,挨着長樂磷礦,又是諸多政策的施展地,實在是太重要了。
如果朱亞東上不去,他就得換個人過來,到時候,布局就要被打亂了。
隻是,他有些不理解,聶占波這家夥怎麽會突然吃了吐,改變主意,把警告處分變成嚴重了兩檔的記大過處分。
這是受到了什麽外部因素的影響?
是安江,還是駱平安?
“占波書記,這樣的處分是不是有些過于嚴重了?我覺得給予警告處分就可以了,亞東同志的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而且這次處分下來,他的進步也要被影響,算是小懲大誡嘛,我相信,他一定會及時改正的!”想到這裏,鍾天祿立刻慢條斯理的向聶占波道。
“書記,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可是,那些病人的情況實在是太慘了,而且根據醫院的檢查,說如果不是安副書記發現的及時,說不定要出人命,影響太過于惡劣,我擔心,警告處分的話,沒辦法平息民憤啊。”聶占波立刻拿早已想好的話,苦笑着回應道。
他這話并非是危言聳聽,而是說的事實,
根據他了解到的情況,其中有幾個塵肺病人在送去醫院時,已經出現了窒息缺氧的情況,按照醫生的說法,如果再晚送過去一些,說不定就會因爲腦血供氧不足,徹底昏厥,甚至把命給丢了。
至于原因,一是神龍賓館的會議室太逼仄,而且極其老舊,黴菌滋生,再加上門窗緊閉,又那麽多人在一起,呼吸自然是極其困難;另一個原因,就是負責看守這些病人的工作人員,無視這些病患的病情,在裏面抽煙打牌,被病人攔阻也不聽勸告。
甚至連病人暈厥後,都認爲對方是在裝腔作勢,故意想把事情鬧大,拒不送醫。
可以說,也就是安江發現了這件事情,并且及時出手解決了問題,不然的話,隻怕崇禮鎮這邊真的是要弄出人命來。
等到那個時候,莫說朱亞東了,鍾天祿都得吃瓜落。
鍾天祿聽着這一言一句,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知道,聶占波說這麽多都是虛的,唯一的解釋,必然是安江或者駱平安給了聶占波壓力。
隻是,這兩人是拿什麽來威脅的聶占波,才會讓這家夥瞻前顧後,臨時改變主意,加重了對朱亞東的處罰決定?
“占波同志,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被人幹擾了判斷思路啊?”想到這裏,鍾天祿向聶占波笑吟吟的詢問一句後,繼續道:“聯合調查組要保持獨立性,不要被外界幹擾,你要相信,縣委是你們最堅實的後盾。”
聶占波聽着鍾天祿的話,突然間,腸子都有些悔青了。
他發現,他真的是接了個燙手山芋在手裏。
不嚴辦,那就要得罪安江,而且,他是真有些擔心安江會鬧騰出什麽。
嚴辦,那就要得罪鍾天祿這位縣太爺外加頂頭上司。
他這位旁人眼裏高高在上的紀委書記,而今俨然成了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