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不成軍!
孫志軍聽到安江的話,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心頭湧生出一種極度不妙的預感。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被他和關建樹都無意間忽視了的事情,安江并非是機關出身的幹部,恰恰相反,他是從基層走出來,再進入機關的,而且當初在基層時,曾擔任過一把.手,而且所在的開發區還是房地産改革試點區。
所謂試點,那就是摸着石頭過河,在這期間,必定會發生無數的矛盾摩擦和糾紛。
而這也意味着,安江在開發區擔任一把.手的時候,擁有着極其豐富的處理群體性事件的經驗,甚至,這種經驗,可能比幾代人都在浔陽經營的關建樹還要更勝一籌。
眼前這諸多人堵着縣委招待所大門的事情,在他們看來,跟天塌了差不多,可在安江眼裏,也許就是小兒科到不能再小兒科的事情,擡擡眼皮都算他輸。
而且,之前安江在處理那些不知道是從何處冒出來的工人們時,就已經表現出了這種經驗。
越是想,孫志軍便越是覺得,他們可能真的是出了一次昏招,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不敢想象,如果安江安撫下了縣委招待所門口的騷亂,可是,關建樹卻沒有平複縣委大院門口的騷動,那豈不是要讓人覺得,關建樹這個縣委書記幹得就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孫志軍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當即就摸出手機給關建樹撥了個電話。
可惜,電話打過去,卻無人接聽,想來,關大書記應該是正在給他們的人民群衆演戲。
與此同時,他已是看到安江帶着聶虎生并未直接下樓,而是走去了省公安廳調查組的樓層。
“程組長,現在有一些用心不良的家夥煽動群衆包圍了縣委招待所,浔陽縣公安口的幹部們進不來,我希望公安廳的同志們幫我一起處理一下這個難題。”安江看到成程度後,便向他溫和道。
程度不假思索道:“好的,沒問題,安副組長,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們來處理吧,我們經驗豐富,你就不要過去了,那裏太危險了。”
“沒關系,我們黨員幹部就是要不怕危險,哪裏有危險,就要到哪裏去。”安江灑然一笑,擺擺手,話鋒一轉,繼續道:“而且,我們這些黨員幹部本就是從人民群衆來,現在走到人民群衆中去,又哪裏有什麽危險。”
公安廳調查組衆人一臉錯愕的看着安江,猶如在看個怪物。
他們都聽說過安江的安大膽之名,但沒想到,安江竟然真有這麽大的膽子,要是換做别的幹部,遇到這樣的事情,隻怕早已是躲得八丈遠了,可安江倒好,非但不退讓,還要主動往上湊。
“好,安副組長,你有什麽需要,盡管提。”程度從桌子上抓起警帽,扣在頭上後,當即道。
安江笑道:“簡單,借三個人,兩個拍照專家,帶上家夥事兒,跟我去拍照,另外那個,跟我一起保護兩個攝像師。”
“這個沒問題,我來拍照。”程度當即應下,然後下巴沖旁邊的幾名同事點了點,道:“你們倆,跟我一起。”
李潛江在公安廳的威望很高,程度作爲李潛江的心腹,自然也是極受重視,調查組上下可謂是團結一心,随着他的話語落下,那幾名公安廳調查組的成員立刻點頭稱是,按照要求,拿出了相機。
一行人當即便朝着縣委招待所門口走去。
“程主任,等會兒鬧起來,沖我來一下,往顯眼的地方來。”安江走到門口時,目光微動,向程度壓低聲音道。
程度愣了一下,然後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很快,一行人便走到了縣委招待所門口。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們浔陽縣的幹部給逼死了!”
“這麽年輕,就跑到省紀委當大官,看起來後台不小啊!”
“年紀輕,後台大,難怪辦案這麽粗暴,把我們浔陽的幹部都給逼死了!讓他滾,滾出浔陽!”
“要我說,這什麽調查組壓根就不是來查案的,就是要把我們浔陽搞亂,要讓我們老百姓民不聊生的!”
與此同時,一看到安江露面,人群裏面幾個年輕人立刻指着他,大聲呼喝連連。
此語一出,人群瞬間嘩然聲大作,一道道憤怒的目光投落到了安江的身上,怒火熊熊,跟要吃人一樣。
“安副組長,我們家老匡跟着您來調查組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才待了幾天,人就突然沒了呢?你們到底是怎麽逼他的?”匡占東的老婆也是牽着女兒的手站了起來,目光悲戚的向安江道。
“首先,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匡占東不是被我逼死的,而是畏罪自殺,這件事情,浔陽縣公安局的幹警們已經有了結論!其次,匡占東不是跟着我來的調查組,而是因爲他在工作中出現了重大問題,涉嫌到了貪贓枉法,枉顧生産安全的問題,這件事情,也是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抵賴!”安江冷冷向匡占東老婆反擊道:“你别告訴我,匡占東是丈夫,是父親,那些冒着生命危險下井的工人,難道便不是别人家的丈夫,便不是别人家孩子的父親嗎?難道他們的生産安全,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嗎?”
匡占東的老婆聞聲立刻一陣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安江說的,的确是她的心裏話。
對于養尊處優的她來說,工人的死活值當得了什麽,反正她不會去井下開采煤礦,匡占東不會這麽做,他們以後的兒孫也不會去做這樣的工作,安全與否,與他們沒什麽相幹的。
可是,這些話她怎麽敢當衆說出來,若說了,那匡占東便是死不足惜。
“就算他有錯,難道他就該死嗎?”
就在這時,沿着人群裏,忽然傳來一個大喝聲。
安江循聲望去,目光所及,立刻看到一個腦袋縮進了人群裏。
“對,就算我們家老匡有錯,他也罪不至死吧?怎麽忽然就尋了短見呢?”匡占東的老婆聞聲,當即梗着脖子,向安江大聲質問道:“難道這件事,你們省紀委調查組就沒有一點兒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