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澤一語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盡數投落到了鄒明義的身上。
剛剛鄒明義便是這麽說安江的。
但短短片刻後,時過境遷,表态這件事,回到了鄒明義身上。
“天元縣一定全力支持省政府的工作安排,把這項工作做到實處。”
鄒明義臉色陰沉難看,低垂着腦袋,沉默良久後,緩緩道。
他能怎麽說?
他敢否決嗎?
他知道,他的計劃全部泡湯了。
不管是興建地标建築也好,還是修繕縣委、縣政府大樓,發放年中績效也罷,一切計劃,都要折戟沉沙。
這第一把火,算是徹底滅了。
甚至,連個火星子都沒竄起來。
“好,很好!明義同志還是有大局觀念的!”鄭開澤笑着點點頭,環顧四周,朗聲道:“來,大家一起給明義同志呱唧呱唧!”
說着話,鄭開澤便自顧自的鼓起了掌。
他就是要給鄒明義難堪。
崽賣爺田,老子辛苦弄下來的家底,你往外扔,今天非讓你吃隻蒼蠅不可!
【嘩啦啦……】
鄭開澤都帶頭了,其餘人哪裏能不跟上,刹那間,掌聲恍若雷鳴,響徹會議室。
鄒明義擡起手,麻木的鼓着掌。
可是,肺都快要炸了。
這掌聲,太他媽刺耳了,簡直就像是耳光抽在臉上一樣火辣辣的刺痛。
“安江同志,省政府對你們開發區這麽信任,你也表個态吧!”
鄭開澤轉頭看着安江,笑道。
“開發區一定按照省政府的高瞻遠矚,按照這些部署和安排,堅定信心,勇于擔當,抓鐵有痕、踏石留印,把工作抓實抓好,真抓實幹,落實好省政府的精神政策,使開發區穩定房價的工作能夠切實落地,建成試點,走在前列,譜寫新篇!”安江不假思索仰頭,铿锵有力道。
“好!”鄭開澤聞聲,用力點頭,大聲鼓掌。
刹那間,會議室内,掌聲再度如雷鳴般響起。
所有人都已明白,安江此刻是真的在表态。
他必定要竭盡所能,去穩定開發區的房價和地價,無論是遇到任何阻力,都不會輕易說不。
會像此刻面對鄒明義般,排除萬難,迎難而上,去解決!
“會議精神就這些,我還有事,要先回洛川!”
“各位同事,希望你們勇擔責任,切實履行省政府的政策措施。”
鄭開澤起身,微笑颔首,然後便宣布散會,乘車離去。
所有人自然是紛紛起身,将鄭開澤送上車,目送車輛駛離。
看着那輛六号車,所有人心中感慨無盡。
鄭開澤,真是交了好運了!
隻怕,要不了多久,這輛洛川的六号車,就要變成二号車了!
鄒明義臉色陰沉且難看,精神都有些恍惚。
昔日,他在天元縣,處處被鄭開澤壓一頭,鄭開澤走了,本以爲能夠松快松快,卻不曾想,頭上又多了一位太上皇。
“鄒書記,我做這一切,不是爲了針對誰,都是一片公心,是爲了開發區的長期發展!”
安江加快步伐,走到鄒明義身邊,壓低聲音,緩緩道。
老實說,他并不想和鄒明義撕破臉,大家是一條線上的人,而且,很多事情,有鄒明義的支持,都會好做的多。
可惜,之前他對鄒明義的提醒,卻沒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走到這一步,并非他所願。
鄒明義聽着這話,隻覺得刺耳無比,轉頭看着安江,嘲諷的笑了笑後,态度冷淡道:“安江同志,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公心也好,私心也罷,這都是你的事情,與我何幹?”
一語落下,鄒明義快步向前走去。
安江看着鄒明義的背影,輕輕歎息着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次算是徹底把鄒明義給得罪了。
之前短暫的蜜月期,現在算是徹底告吹,進入了冷戰期。
但是,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從他選擇這條路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成爲孤家寡人,被人當做茅坑裏石頭的準備。
隻要是對的,是對老百姓好的,是對未來發展有益的,那麽,衆叛親離又何妨?!比起失望,他更多的是失落。
所以失落爲什麽如鄒明義這些人,并非沒有遠見,也并非沒有能力,可是,卻不願将目光往長遠處看,隻盯着腳下的方寸之地,不願與他一道,真真切切的做出一番事業。
很快,大家前往食堂用餐。
短暫的休息過後,便召開了趙棟梁的歡迎儀式。
先有盛建國宣讀任命,進行講話,繼而,由趙棟梁上台,進行入職講話,最後,由鄒明義收尾,對趙棟梁的到來表示歡迎。
會議結束後,趙棟梁留下了安江,邀請他幫忙介紹下天元的風土人情。
參與所有人看着有說有笑的趙棟梁與安江,再看看神情淡漠的鄒明義,已是明白,從此刻開始,鄒明義在天元縣隻手遮天的日子,已是一去不複返了,又有人要與他分庭抗禮。
不,也許不是分庭抗禮,而是三足鼎立!
“安老弟,地标和大樓修繕的事情,都可以不做,但是年中績效的事情,還是要想辦法去解決的。”
“雖然談錢庸俗,可是,養家糊口,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項離得開錢?基層的幹部,也不是說人人都能如我們般,不必去計較生活上的事情。”
“你給,念你的人情!不給,那就是衆怒!你個人不擔心,但這麽做,對開發區不好。”
趙棟梁單獨留下安江後,走在縣委大院的路上,向他微笑道。
安江輕輕歎息,苦笑着搖搖頭,道:“趙縣長,老實說,我真是不想妥協。一分錢恨不能掰成兩瓣花!”
基建要錢,保障房的建設要錢,教育要錢,這些都是吞金獸。
開發區現在是富裕,可以前的短闆太多,想在短時間内彌補,唯一的辦法,那就是拿錢去砸。
“這世上,需要做妥協的人,又何止是你我,往上看,再往上看,在這官場上,又有幾個人能從頭到尾不妥協呢?”趙棟梁輕笑一聲,拍拍安江的肩膀,溫和道:
“哪怕是紀委的申書記,被人稱作石頭,又臭又硬,難道,他便不曾妥協過嗎?”
“政治就是妥協的藝術,妥協不是投降,而是謀求雙方共同認識,避免進一步沖突的藝術。”
“妥協,是爲了更好的大踏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