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蘭聽到這話,心裏立刻一咯噔,但臉上還是帶着笑,緊緊抓着秦盼兒的手,道:“看你這話說得多難聽,媽是那種人嗎?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姐妹三個,媽哪個不疼啊?!”
“那可不一定!五根手指頭還有長短呢!”秦盼兒悶哼一聲,用力将手掙脫了出來。
“你這孩子……”高玉蘭長歎了口氣,看着秦盼兒搖搖頭,然後緩緩道:“媽知道你心裏有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牛不喝水,你就算是強按着它的頭,它也不會喝?”
秦盼兒沉默了下來。
男女之間的那點兒勾當,不光是得女有情,還得男有意。
一個巴掌,怎麽拍的啪啪響?
這道理,她如何不懂?
可是,她不想生安江的氣,也不敢生安江的氣,所以,隻能生生秦曉星的氣!
“男人啊,有幾個能管住自己的?要我說,十個裏面能有兩個就不錯了!”
“而且,就這兩個裏面,還有一個也不是能管住,而是他沒權也沒錢,或者是害怕鬧出什麽事兒來,承擔不了,隻敢在心裏邊想想這些事情,偷偷對着屏幕看看那些妖裏妖氣的女人罷了……”
“就安江現在這樣,就算沒有曉星,難道還能沒别人巴巴的趕着往上面湊,想從你的鍋裏撈一塊肉吃嗎?”
“不說遠的,就說你二叔和舅舅,你去了省電視台當主持人,曉星開着公司,你以爲咱們家這日子,他們不羨慕,不想有?”
“也就是他們家裏沒生閨女,要是有閨女,你看他們會不會上趕着往安江身邊湊!”
高玉蘭見狀,索性也不再雲山霧罩,而是直接把話直接給說開了。
秦盼兒愈發沉默。
高玉蘭的話,紮心,可都是實話。
安江現在的能量有多大,她是親眼看到了的。
培訓班的素素姐爲什麽整日裏纏着她,好姐妹好姐妹的叫,還不是想着能巴結着她,讓安江給點兒好處。
她相信,隻要安江随便勾兩下手指頭,别看素素姐嘴裏喊着好姐妹,到時候絕對馬上主動去把房間開好,洗得幹幹淨淨的躺在床上,把什麽好姐妹的話丢到九霄雲外。
隻是,就算明白這些道理,可是,她心裏也真是有些酸楚。
“也有人不是這樣的,爸就很好。”
秦盼兒不甘心道。
“他?呵呵……”高玉蘭搖搖頭,似笑非笑道:“他那麽好,會離婚再娶了我?我會今年才四十歲就有你們仨嫁了人的大閨女?你真以爲,媽這些年過得很容易嗎?”
秦盼兒錯愕看着高玉蘭,腦袋嗡隆狂響。
在她的記憶裏,秦宇和高玉蘭一直都很恩愛的。
可現在看來,答案與她所見的,似乎有不小的出入。
但仔細想起來,這一切,的确也都有迹可查。
秦宇那時候工作很忙,動不動就出差幾天。
現在看,真是出差嗎?
還有一次,秦曉星跟她說,在一家商場裏看到一個和秦宇很像的人,和一個女人手挽着手,有說有笑,但是秦曉星想了半天,也不敢上前去認,她當時還罵秦曉星,說秦曉星亂編排。
也許,秦曉星沒看錯呢?
“人啊,都有花花腸子,多或者少罷了……”
“林鵬飛和肖鳴是什麽好東西嗎?以前哪回回來,不是眼睛跟被釘子楔在了你身上一樣?”
“而且,你曉月姐和曉星姐跟着他們這麽些年,他們倆給她們什麽了,天天跟防賊一樣防着他們?倆人離了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還得回家裏住着!你呢?奔馳開着,省電視台的主持人當着,走到哪裏,别人都要高看你一眼!”
“盼兒,多的話媽也不說了,隻是,做人要惜福,這世上的事兒啊,有得必有失。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暗中标好了價格。”
高玉蘭想到當年和那些妖精們鬥法的日子,再想着跟着秦宇那些年見的那些怪形狀,自嘲的笑了笑,難得的說出一句有哲理的話後,看着秦盼兒的眼睛,緩緩道:
“咱們家現在是過得好,是被人看着眼饞,可越是這樣,咱們也越是得明白,這些都是安江給的。人家給的東西,能給,自然也能拿回去!你不想要,自然有一千個一萬個小妖精上趕着去要,甚至,就算你想要,她們也想要去搶,去分一杯羹!”
“你姐姐就算是有一千個不好,一萬個不好,可好在一點兒,她是你親姐姐,打斷骨頭都連着筋,都姓秦,是咱們一家人!”
“所以,她會覺得對你心存愧疚,不會去搶你有的東西,不會跟你争的頭破血流,毀了安江的大好前程,毀了咱們這個家現在有的這一切,就這一點兒,便好過那些外面的妖精們無數倍!”
“再說的難聽點兒,這一切,也是咱們家自己造的孽!”
“你不會忘了當初你是怎麽對安江的吧,他可是在地闆上睡了那麽多年!我們幾個,也是瞎了狗眼,沒看出他是個人物,說了那麽多難聽話,做了那麽多難看的事,他就算是胸襟再寬廣,現在走起來了,能沒點報複的心思嗎?”
“有些事,其實就是贖罪,是爲了讓他少記點咱們的仇,多記點咱們的好罷了!”
“盼兒,媽的話說完了,你一個人靜靜,好好的想一想吧。”
高玉蘭掰開了,揉碎了,把該說不該說的,全部說完後,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秦盼兒怔怔看着高玉蘭的背影,良久良久,回不過神來。
高玉蘭的話,颠覆了她的世界。
秦宇原本高大的身影,瞬間坍塌。
可是,這些話,卻也讓她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來。
尤其是【安江在報複】和【秦曉星好在是她親姐姐】這一點兒上。
她扪心自問,她如果是安江,隻怕還要做得更過分一些。
安江能容着她,念着她的一點點好,既往不咎,讓她有了現在的位置,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
她也扪心自問,若非秦曉星是姐妹,心存愧疚,在她發話換車,在她話裏帶刺時,隻怕必定要去找安江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攪個家宅不甯,讓她丢盡面子和裏子了!
給她用車,給她賠笑臉,做夢去吧!
秦盼兒歎息一聲,沉默一下,拿出手機,找出秦曉星的号碼,盯着看了半晌,發過去一條消息——【以後我在家的時候,安江是我的。】
至于她不在家時,安江是誰的,她不想看,也不想去想。
她不想失去如今所擁有的這一切!
虛榮!貪婪!
人性的原罪!
……
縣委黨校門口。
吳冕攙扶着醉醺醺的安江,已是趕到了縣委黨校門口。
兩人趕到時,正是縣委黨校下班的時候,常務副校長李三保正在一群人的衆星拱月下,有說有笑的往外走。
一看到安江,再聞到那股子濃烈的酒氣,李三保便眼睛一亮。
這段時間,梁路風頭正盛,而且鄒明義似乎也格外重視梁路,天元縣和西江高新技術開發區開發區的風向大變,他正想着怎麽在換屆前活動活動,看能不能混個二級調研員,離開縣委黨校這個冷清衙門。
隻可惜,鄒明義的門檻太高,他夠不上,再加上過去他爲了讨好鄭開澤,故意對鄒明義陽奉陰違,有些龃龉;所以,便在思忖着怎麽從梁路那邊下手,搭上這班車,但梁路那門庭若市,他約了好幾次,都沒見着面。
現如今,安江到了縣委黨校,可不就是個送上門來的投名狀嗎?!
當即,李三保臉上立刻罩上一層霜色,撇開身後衆人,冷冷呵斥道:
“安江同志,鄒書記讓你過來充電學習,是是對年輕幹部的關懷和重視!你怎麽到現在才到?還帶着這一身酒氣!你這個樣子,對得起鄒書記對你的關心和愛護嗎?對得起梁路同志替你在開發區辛苦奔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