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太陽微微亮起,白芷推開了自己的房門,不出意料的看到了站在院子裏等待的茯苓。
“姐,早。”白芷的嘴巴有些幹澀,因爲她知道這大概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内自己對茯苓說的最後一次早安了。
“嗯,早。”茯苓将耳邊的發絲梳理到耳後,淡淡的說着,那副樣子看起來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不在意她們今天即将分别的事實。
“要走了?”茯苓走到白芷面前,伸出手梳理了一下她的外袍。
“嗯。”白芷低着頭,看着地面上還未完全化去的白雪。
“也是,已經是春天了啊。”順手捏了捏白芷的臉,茯苓歎了一口氣。
牽起白芷的手,在白芷疑惑的目光下,茯苓将一塊奇特的寶石放到了白芷手中。
“雖然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小芷,答應我,活着回來,我等你回來找我。”茯苓的話語很輕,但是卻重重的砸在了白芷的心中。
“我知道的,姐,我知道的。”白芷低聲的說着,她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需要這麽做的。
茯苓完全有能力讓她活下去。
她之所以堅持想要自己去尋找長生的方法,一方面是因爲對變成妖魔還有一些本能的排斥,一方面是因爲她不想每次都讓茯苓來幫她解決,她想靠自己。
将手中奇特的寶石收好,白芷擡起自己的手,摘下了她戴了三十多年的項鏈。
再将自己腰間的笛子摘下,白芷将它們放到茯苓手中。
“呐,姐,這個還給你,它對姐你是很重要的東西吧?還有這個笛子,它可是我的寶貝,暫時存放在姐你這裏啦,等我回來可是要要回來的。”白芷握着茯苓的手,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一些。
“.....嗯,我等着你回來要。”
兩人的分别很平淡,甚至連一句再見都沒有。
白芷不喜歡這句話,再見再見,再也不見,她不喜歡,她堅定的覺得,她一定會回來。
而茯苓也不喜歡這個詞,她也幼稚的相信着,她們沒有說過再見,所以她們沒有分别。
白芷将項鏈還給了自己,将笛子存放在她這裏,她相信自己能回來找她,茯苓也相信白芷能回來。
這是屬于朝夕相處了三十年的姐妹的默契和信任。
在白芷走後,茯苓看着白芷換回來的項鏈的笛子,坐在桌前沉默了很久。
“咔。”
直到一聲輕微的響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那條項鏈,那朵脆弱的茯苓花,出現了第二條裂縫。
輕輕的拿起那條項鏈,茯苓動作輕柔的撫摸着上面的兩條裂縫。
一條是它的第一任主人退還的時候留下的,另一條是它的第二位主人歸還後留下的。
有些時候,這個世界上真的會出現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哪怕是神也沒辦法理解。
将項鏈握在手中,茯苓将身體向後靠去,靠在了椅背上。
“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唱着歌謠,茯苓将握着項鏈的手放在胸口,慢慢的閉上了眼。
一曲歌謠哼完,茯苓便沒有了動靜。
如果現在有别人在的話,他就能看到,這位神明大人,睡着了。
——————————————————————————————(我們沒有說過再見,所以我不會當這是分别。
但分别不是一句再見可以表達的,如果能夠好好的說一句再見,或許也就能不留下那麽多遺憾。)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當你養成了一種習慣,你就很難戒掉它。
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茯苓站在門口愣了幾秒,随後才轉身慢慢的走回了屋内。
白芷已經離開三天了,茯苓依然生活在這裏,她期望着能夠等到白芷歸來,再次看到當初的那個少女。
但是很遺憾,這個想法一點也不實際。
茯苓也知道,但是她願意等。
她的生命悠長,别說是幾年,就算是幾十年也沒有關系。
這不會對她有任何影響。
她擔心如果自己離開了,白芷找不到家怎麽辦。
她擔心自己離開了,白芷會不會找不到自己。
即使她知道這個擔心是多餘的。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對神來說沒有什麽區别。
但枯燥平淡的時光,終究會迎來出現變化的一天。
正統十三年(1448年),大明又經曆一位皇帝的更替,現在是大明的第四位皇帝改年号的第十三年。
在白芷離開之後,茯苓又在這裏生活了三十多年。
近四十年的時間讓茯苓清晰的意識到,白芷可能沒辦法回來這裏了。
她不知道白芷是否還活着,她也不想知道。
神并非全能。
有句話這麽說,神能不能創造出自己無法舉起的石頭?
這句話很有意思,因爲如果神能創造出這樣的石頭,那麽神無法舉起它,那麽神就并非全能。
反過來也一樣,如果神創造不出這樣的石頭,那麽神也不是全能的。
所謂的全能也隻是在一定範圍内而已。
至于全知.....
她是崩壞神,不是智慧之神。
那位現任的智慧之神,好像也是才繼位不久。
據安所說,祂應該是比自己要早上幾萬年繼位。
而掌管智慧權能的神也很有意思,因爲祂是唯一一個因爲世界中的生命而誕生的神職。
當然,如果你問也沒有有關命運的神.....
她可以給你肯定的答案。
有。
不過并非是那種掌控命運的神,而是梳理,監察命運的神。
祂負責整理那些亂成一團的命運‘線’,斬斷那些不應該存在的命運‘線’,亦或者引導新生的命運‘線’。
但是,祂并沒有編織命運線的能力。
祂的力量在所有至高神中也算是最弱的一批。
現任的命運神已經在位很久了,在安繼位之前就是那一位,到現在還未曾更替。
當然,命運神無法看到同爲至高神的命運‘線’,祂們自己也看不到。
如果說普通生命的命運‘線’是一根飄渺不定的線,那麽至高神的命運‘線’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樣,你知道它的存在,但是無法觸摸,無法更改。
........
站在院門外,茯苓最後深深的看了這座生活了五十年的院子,緩緩的擡起了自己的手。
該走了。
她在這裏逗留了這麽久,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随着茯苓的手慢慢揮下,面前這座小院子就像是散沙一般,被她從空氣中慢慢撫去。
等到她的手再放下時,面前哪裏還有什麽院子。
做完這一切,茯苓撐起油紙傘,慢慢的轉過身,一如幾十年前那樣,慢慢的向着森林外走去。
她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