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走在城中原本應該是最繁華的街道上，白芷看着兩邊緊閉的門店，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這裏是大明的邊陲之城，也是白芷和茯苓曾經駐足了近三月的小城。
因爲是座小城，所以白芷對這裏還算熟悉，至少這座城的情況她還是知道的。
身爲邊陲之城，但是卻并不貧瘠，相反，這裏因爲貿易繁盛的原因，反而比較富足。
這裏固定的居民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外來務商的商人，每日的人流量都很大，所以進城也比較麻煩。
商人們會在這裏和其它商隊進行交易，各取所需，這裏是出中原交易的商隊的第一站，也是不出中原的商隊的最後一站。
當初她們剛到這裏的時候，茯苓還說過這裏的城主很有本事。
能在人口流動這麽大的情況下還能維持城中的秩序，如果這個城主沒有點本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現在，别說在城中叫賣的商人了，就連城門口都沒有什麽人。
城裏鴉雀無聲，人人自危。
因爲燕王發起的戰争，商人們大多停止了外出交易的商隊，這裏也冷清了下來。
隻有少數有權有勢的大商賈還敢繼續務商，大多數的小商人和商隊都停止了務商。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最近的物價都已經開始上漲了。
上至金銀珠寶，名畫名字，下至草藥鐵器，無一不漲。
但要說漲的最厲害的，那還是，糧食。
老人們都經曆過三十多年前的那場改朝換代的戰争，也都知道糧食在兵荒馬亂之年有多重要。
金銀珠寶，在這個時候都比不上一袋糧食。
“姐，你說，爲什麽人們就不能好好的和平相處呢？爲什麽，一定要發動戰争呢？難道權力，真的就有那麽吸引人嗎？”看着街上蕭瑟的景象，白芷當然知道這是爲什麽。
因爲即将到來的戰争。
她經曆過那場改朝換代的戰争，而現在她又将經曆這場帝王之争。
她不懂，她不懂爲什麽人們一定要争鬥。
看着白芷的神情，茯苓微微阖目。
“是啊，權力真的那麽吸引人嗎？”輕笑着搖了搖頭，茯苓擡起頭，看着白芷。
“小芷，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權力，真的就是這麽吸引人。”
慢慢的上前兩步，茯苓看向城門的方向。
“我見過很多人爲了權力不顧一切，有人爲了權力将自己的女兒當作商品出售，來完成自己的目的。有人爲了權力對同伴痛下殺手。有人爲了權力甚至不顧所有人的生死。”
“就像這扇城門，如果它關閉了，一個普通人無論如何都是是無法叫開這扇門的。但是如果來的是皇帝，那這扇門會毫不猶豫的打開。”
說到這裏，茯苓轉過身，看着若有所思的白芷。
“這便是權力。”
“現在，小芷，我再來回答你的另一個問題。”茯苓的目光中含着一些異樣的情緒，茯苓絲毫不去掩飾那其中的嘲諷和鄙夷。
“答案同樣很簡單，隻要人類還存在，就不可能有和平，就不可能和睦相處。因爲人類就是這樣，心中的惡，是沒辦法被消滅的。”
“很久之前，我也幻想過人類能夠團結一心，和睦相處。”茯苓眼中多出了另一種情緒。
那叫悲傷。
她在爲人類這個存在感到可悲。
“但是結果顯而易見，人類不可能能夠真的團結一心。人類總是自以爲是的認爲自己很強大，殊不知他們自己卻是井底之蛙。
傲慢，自大，貪婪，嫉妒，懶惰，色欲，暴怒。看啊，人類擁有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負面情緒，這注定人類不可能永遠的和平。”說着這些，茯苓的一些記憶好像被勾起，她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但是小芷，就算是這樣的人類，也還是有人會去相信這樣的人類，甚至爲了人類不顧一切。‘雖然人類有着種種惡念，但是同樣的，人類心底也存在着善念。不要因爲人類的惡而去否定人類的善’。”
茯苓感覺自己的嘴唇有些發幹，甚至喉嚨有些沙啞，她知道，身爲神是不會真的出現這些小問題的。
“有人是這麽告訴我的，就算她被猜疑，被質疑，被恨，被利用，被抛棄，她也依然相信着，人類心底的善。”茯苓的聲音有些疲憊，仿佛說出這些話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氣。
“..........”白芷沉默了，茯苓說的這些話，雖然回答了她的問題，但是，她也聽出了話中的另一件事。
‘她’
能夠讓茯苓出現這樣的失态，這個人對茯苓肯定很重要。
“那，我呢，在姐你心裏，我又是怎麽樣的呢。”白芷低着頭，隐藏在寬大的衣袖下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她在我心中留下的爲數不多的善，我能夠在你的身上看到。所以，我也願意去相信你。”茯苓看着白芷，淡淡的笑着，但是，那笑和平時的不一樣。
看着這樣的茯苓，白芷有一種錯覺。
一種，茯苓很弱小的錯覺。
她知道茯苓很強大，所以知道這是一種錯覺。但是現在茯苓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是一朵嬌嫩的花朵，正在經曆着狂風的摧殘。
這朵花朵好像本來應該由一個人照顧，但是那個人卻在花開的前夕離開了，留下盛放的花朵獨自面對到來的風暴。
“小芷，我說這些不是希望你去否定人類。但是你要知道，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人類永遠比猛獸更加恐怖。
你可以懷疑所有人，但是你千萬不能相信所有人。人類心中有善，但是絕大多數的人類，心中更有着惡。你沒有發現不是因爲人類的善戰勝了惡，而是惡被約束了。
而一旦這份約束稍微弱一點，那麽人類的惡，就會體現的淋漓盡緻。”說到這裏，茯苓看向緊緊閉合的城門。
“而現在，這個混亂的時期，就是這份約束減弱的時候。要不了多久，人類就會釋放心中被約束的惡，善良在這個時候，是活不下去的。”看着從身邊房屋中走出的拿着武器的人，茯苓笑了笑。
“這是我給你對人性上的第一課。”
淡淡的看着男子拿着武器向她沖來，茯苓淡淡的擡起手，将這個男子磨滅在空氣中。
“永遠不要相信人性。”
看着男子變爲漫天的飛灰，白芷看着茯苓，覺得這樣的茯苓有些陌生。
茯苓不是沒有在她面前殺過人，相反，她見過茯苓殺人。
但是那些時候茯苓的臉上一直是十分随意的表情，也隻是簡單的将人打飛，在白芷的理解中就是通過内勁之類的方法斷絕人的生機而已。
但是現在，茯苓用她不陌生的力量，将一個男人毀滅于無形。
她能看見茯苓的眼神冰冷，就像是神明對人類降下審判那般，令人顫栗。
那股力量她當然不陌生，每一個除魔師都不陌生。
因爲，那是妖魔所使用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