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裏聽不懂吳平言話裏面的意思?
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嘲諷他是土老帽底層的農村幹部,而且,那語氣裏面還帶着濃濃的威脅意味。
他們兩個人犯同樣的錯,吳平言他最多就是被批評教育一番,那他卞康呢?
就要替别人承擔責任?去爲别人背鍋?
雖然說這件事他确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如果上面追究下來,罪魁禍首不應該是吳平言嗎?
麻皮!敢在他面前賣弄什麽京城公子哥的優越性那一套?
卞康心裏已經恨死了吳平言,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即撕碎他!
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忍下憤怒,陰沉着臉看向吳平言,輕輕敲着面前的茶幾:
“吳副縣長,那個葉公子讓我給你帶句話,你爺爺吳老爺子好像身體欠佳,要你抓緊回去見一面,遲一步,你們爺孫倆恐怕就要陰陽兩隔了。”
卞康緊盯着吳平言的眼睛,想看清楚吳平言是不是真的瞞着他?
可吳平言根本不知道他爺爺的身體情況,甚至,在他的心裏,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爺爺已經日暮西下,古稀之年。
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嘎嘣’翹辮子去見上帝。
而且這話是從葉天水嘴裏說出來的,他怎麽會相信?
哼哼!‘狗嘴裏會吐出象牙’來嗎?
打了他一個突然襲擊,還要故布疑陣,詛咒他的爺爺?
葉天水簡直太他媽的不是東西了!
所以,吳平言眼睛裏面射出的是仇恨,是萬丈怒火,唯獨沒有驚慌和心虛。
“别聽他放屁!葉天水他今天冒險來搶人,肯定擔心我們會反擊他。
卑鄙的拿我爺爺說事?我回去得和我爺爺好好說說,不能讓他得意了去!”
卞康的心松了一點,隻要吳老爺子健健康康的待在京城,他不介意繼續捧他孫子的臭腳。
‘青天沒有鬥笠大’,誰的頭上不壓着一頂‘鬥笠’啊?
壓着好啊,晴天能遮陽,雨天可以擋風雨。
“今天的事,吳縣長有什麽建議嗎?我們兩個現在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也别想獨善其身。
到了現在,我們必須齊心協力,把面前的問題解決了才能談以後啊。”
吳平言見卞康态度軟和下來,心裏同樣踏實了一點,能好好商量,終歸是比撕破臉好。
天坍下來有高個子頂着,在梅花縣,卞康就是那個高個子:
“縣長,市領導那裏還不是得你說的話才有分量?
葉天水這事雖然辦的是混蛋,但有一點我清楚,人到了他手裏,我們就搶不回來了。
你也看見,他手裏有軍人還有槍了吧?那王八蛋就是仗着有長輩在軍隊裏面,職位還算是可以幫他撐場面,才那麽嚣張。
在京城,我爺爺也不好出面去追究,軍、政畢竟是不同的體系。
所以,縣長,你有多少把握,可以讓市領導接受現在這個事實?
二十五個死刑犯被劫走了,他們會爲我們和省領導去解釋嗎?”
吳平言全指望在卞康身上。
卞康:“······如果隻是關乎到市領導,我還可以厚着臉皮去求一求。
可現在涉及到了省領導那裏,别指望市領導會爲我們講話,或許,爲了平熄他們自己的怒火,爲了他們還要承受省領導的指責······”
卞康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他們第一個會提出撤了我們倆的職,那樣的處罰還是算輕的。”
吳平言沉默了一會,低聲問:
“是暫時撤職給市領導看?還是說真的要給我們懲罰?”
卞康眼睛也紅了:“是真的,撤職是最輕的,說不定,換我們進去待幾年。
所以,吳縣長,爲了我們的前途,你必須馬上向你爺爺求助。
請他從省裏施壓,這樣,市領導就可以‘雷聲大雨點小’的稍微給個處分,這事就算是糊弄過去了。”
吳平言看着卞康肯定的說道:
“我爺爺不會管這些小事。”
“開什麽玩笑?這還算是小事?這可是我們一輩子的前程!”
卞康急眼了。
他一步步走到現在他容易嗎?
吳平言冷肅的說道:“所以,這事得我們自己解決。”
“怎麽解決?啊?又不是廟裏面的菩薩,多捏幾個出來搪塞過去!”
卞康跳起來,碰到腳傷,疼得‘嘶嘶’的龇牙。
活見鬼了,他渾身的傷沒有去看,在這裏聽吳平言這個白癡說廢話夢話!
他一把抓起話筒作勢要撥号碼:
“你不讓你爺爺出面解決,我們就一起接受懲罰吧!到時候我就坦白,這個主意就是你出的!
我隻是迫于你爺爺的威壓,一時糊塗沒有阻止!”
吳平言一把按住卞康的手:
“你這樣無非想的是和我‘魚死網破’,可你覺得你這條魚死了,我這張網肯定就會破?
來來來,不要沖動麽,我們現在就是在想解決的辦法。”
卞康憤怒:“你有什麽辦法?我們都被堵在死胡同裏了。”
吳平言湊到卞康的面前,聲音低不可聞:
“李代桃僵,先渡過了這個劫,以後的事情總歸會有解決的辦法。”
卞康驚駭的看向吳平言,他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公子哥自從來到梅花縣,一直沒有任何的建樹。
在工作上能最大程度的配合他,就是不管他做什麽決定,吳平言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不争權,不争利,當然,他已經給了吳平言最好的福利,再争,也争不出什麽了。
他給吳平言的評價,就是京城來玩的纨绔公子哥兒!
“你說什麽?什麽叫‘李代桃僵’?這是二十五個活生生的人,等執行死刑的軍警到了,我們必須推出去給······斃了!”
吳平言看向卞康的眼神很平靜:
“縣長,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就是李代桃僵,隻有那樣,我們才能夠逃過一劫!”
卞康的心狠狠的顫抖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吳平言,低嗤:
“你瘋了!那是人,二十五個人!不是桃樹梨樹!我們去哪裏······”
卞康刹住自己的話,他差一點被帶歪了。
雖然他的手下沾過人命,但那都是該死之人!
是有人命令他動手,他隻是服從罷了。
“不行!我如果同意了你這個主意,我就是瘋子!
今天這事鬧得滿縣都知道,你能推什麽人出來頂罪?
上面遲早會知道,到時候我們就真的沒有一點退路了!”
吳平言擡眼看向外面,太陽落下,漫天晚霞,多麽漂亮。
他想到了自己媽媽,那個事事處處遷就他的親媽。
爲了他的仕途,她在那條小河裏漂浮。
“卞縣長,拘留所裏面那麽多的人,遲早都是要死的。
爲什麽不讓他們爲了我們的仕途早一點死呢?
來執行死刑的軍警沒有誰認識死刑犯,我們給他們誰,他們就槍斃誰。
雖然說需要‘驗明正身’,可還不是我們說是就是?”
吳平言的眼神冷冷的看向卞康:
“話盡于此,說到底,我是爲你着想,才出這個主意。
我麽······呵呵呵,我什麽時候想回京,那條路都爲我暢通無阻。
你呢?現在是嚴打,你也說了,輕一點處罰是撤職,重一點,呵,還要怎樣才算是重呢?
你都已經撤職了,就算是不判你入獄,那些曾經被你處罰過的人,你說,會不會來落井下石呢?
趁水踏順船的人,你想知道會有多少嗎?
卞康縣長,你想明白了,如果想拖我一起下水,最壞的結果,我就是不要這個副縣長!
然後就回京,呵,那本來就是我盼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