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村子被多條彎彎小河環抱着。
江南水鄉,實至名歸。
土山灣大多數人家姓莊。
村子裏大多數人家是新蓋的青磚瓦房,也有少部分泥坯牆、稻草蓋屋頂的房子夾在中間。
方主任帶着何主任他們來到村子裏的時候,在村東頭就看見一戶人家門口白紙飄飄。
裏面時不時傳出一聲聲的哭泣。
何龍華的臉色嚴肅起來,低聲問方主任:
“莊傑下葬了嗎?”
方主任的臉也沉肅了下來,同樣低聲回道:
“昨天剛剛下葬,就是撫恤金發的時候是給了莊傑的老婆。
現在--内部有些矛盾沒有處理好。”
司空空和喬明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他們來說,烈士是該受到尊敬的。
烈士的遺孀孩子和父母都必須照顧好。
“我們進去慰問一下吧,喬明,拿兩百塊錢出來,就當是我們對英雄的一份心意。”
方主任連忙攔了一下,解釋道:
“兩位領導要給錢是一番好意,可現在就因爲錢,家裏鬧了起來。
您們的錢暫時留着,商量好怎麽給?給誰合适?”
“什麽意思?莊傑結婚有了孩子,這撫恤金當然是給他愛人。
有什麽矛盾不能解決的?”
喬明問的直接。
方主任尴尬的笑笑:
“本來就是這個理,所以,撫恤金發下來時,我們就給了莊傑的老婆。
誰知道現在這女人被娘家帶回家了,托人帶話對莊傑父母說,他們女兒不會守寡,就不回來了。
五歲的孩子就留在莊家。”
“這也沒有問題,她真的要改嫁,婚姻法裏面也是支持的。”
喬明辯解。
“可是她把莊傑的撫恤金全部帶走了,孩子,她也不管。
莊傑······還沒有過五七,這熱孝裏就鬧開,實在是讓村裏人看不過去。
莊傑父母沒有勉強要她回來守孝,也同意她改嫁,但要她把錢留給孩子。”
方主任無奈的解釋。
幾個人不吭聲了。
站在不同的立場,有自己的想法,能說誰絕對對或者絕對錯嗎?
莊傑老婆改嫁的事未必是她自己的意願,娘家看見錢就舍不得放她回家。
想把錢從她手裏扣出來難上加難。
可莊傑父母怎麽辦?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本來就是痛苦的一件事。
他五歲的兒子以後怎麽辦?
父親犧牲了,母親也遺棄了他,就算是有‘烈士遺孤’這個身份,畢竟年紀還小,未來······
何龍華歎息,遇到這樣的事,就是他也不能橫加幹涉。
“這樣吧,京城來的兩位領導準備了兩百塊錢,我們縣裏前面已經給過一次。
這次我來又準備兩百塊,我個人給一百塊。
我們進去慰問一下莊傑的父母,這錢我們是給孩子的,交給孩子的爺爺奶奶保管,讓他們辛苦一點照顧撫養孩子。
以後這孩子的生活費和醫藥費,學費,糧食,你們大隊給我全包了。”
方主任馬上應了下來:
“何主任說了,我保證辦好。
這樣吧,大隊再給兩百,讓生産隊給一百。
有這八百塊錢,孩子上學前的幾年裏費用足夠了。”
幾個人商量好,在方主任的帶領下,走進了莊傑的家。
剛剛蓋好的新瓦房,裏面還是空落落的沒有添置東西。
方主任代表幾個人說了幾句話,骨灰盒已經安葬,其他的禮節就省下了。
莊隊長急匆匆的趕來,把幾個領導全部帶去了他家裏。
莊隊長四十出頭的年紀,168左右身高,顯得矮小精幹。
“何主任,想不到您親自來了,今天就在我家吃飯吧,我讓我家婆娘去大隊賣豬肉的那秤幾斤肉回來。”
莊隊長家在村中央,整個土山灣就是二十多戶人家,司空空看着村前村後的竹崗,竹崗後面環繞的小河,清清幽幽。
這個季節,竹筍正好是蹭蹭蹭猛長的時候。
兩個人頓時喜歡上了這個小村子。
“莊隊長,我們兩個人要在你們村裏--調研,看着你家的房子寬敞,就住你們家吧?”
莊隊長看看大隊主任和縣主任,他怎麽會拒絕呢?
馬上笑呵呵的答應了下來。
“可以可以,貴客臨門,是我們農村人的福氣,我馬上給您們收拾個房間出來。”
“我們的夥食費按三塊一天給,你們吃什麽我們就吃什麽,不要搞特殊化。”
司空空馬上表明态度。
這個是他們出差的夥食補貼。
白吃白住可不是他們的行事風格。
“我們農村沒有啥好吃,不用給錢,家裏糧食也足夠,素菜自留地自己種的,還有這春筍,都不用花錢買。”
何龍華剛才在路上他沒有提這個話,現在,他必須表态:
“司領導,您們兩位就不用客氣了,您們的夥食讓大隊負責。
您們也看見了,勝利大隊有幾家隊辦廠,不缺錢。
您們千裏迢迢來我們這裏調研考察,是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在農村吃飯花不了幾個錢。”
司空空沒有再堅持。
莊隊長婆娘去大隊部的時候,已經有人給她準備好了肉和魚。
回家自留地弄幾個素菜,加一道竹筍炒雞蛋,午飯還是挺豐盛。
吃好飯,何龍華就帶着方主任走了。
“司領導,您們工作結束要回去就打電話給我,我派車來接您們。
在這裏缺什麽,就找莊隊長和方主任。”
等何龍華他們離去,司空空和喬明就坐不住了。
莊隊長誠惶誠恐的陪着他們,不知道自己該離開幹自己的活去?
還是留下陪客人?
頂頭上司連個暗示也沒有,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兩尊大佛給他,真尴尬爲難。
“莊隊長,我想問你個事,希望你知無不言,把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司空空想明白了,問面前的隊長最合适了。
他不知道的,就把知道的人請來問,可以省很多麻煩。
“領導盡管問,隻要我知道的,肯定告訴您們。”
莊隊長連忙欠起身子保證。
看着那氣勢,他敢隐瞞什麽?再說了,他也沒有啥不能對人說的秘密啊!
不由得暗暗挺了下他瘦小的腰闆,突然理解老話說的: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但凡自己做過啥虧心事的,對着面前這兩個人的氣勢,膽也得吓破了。
“二十年前,你們村裏來了一對夫妻,下放到這裏勞動。
溫開泰校長和王麗華教授,你還記得嗎?”
司空空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就問了。
“二十年前下放來我們村的有幾對夫妻,他們的名字--其實大家都不記他們名字的。
不知道您們說的是不是老溫?”
莊隊長有些不好意思。
“來這裏姓溫的有幾個的嗎?我說的溫校長那時候差不多······嗯,大概五十左右吧。”
司空空不确定的說道。
蘇廳長和他說的是他的長輩,那現在蘇廳長五十不到,二十年前,他的長輩應該也差不多。
“姓溫的就一個,應該是老溫,他們夫妻兩個的文化水平很高的,我那時候二十才出頭,記得很清楚的。”
司空空松了一口氣。
“當初他們是住在農民家裏的,還是單獨住的?”
“他們--咳咳咳,他們住牛棚裏面的,不過,我們村裏就一頭老黃牛,很寶貝的。
牛棚搭得很結實,冬天裏面也很暖和的。”
莊隊長心裏有些虛,難道回到領導崗位後,準備回來倒翻賬了?
他們好像也沒有太過分的行爲啊。
再說了,怎麽安排他們都是上面領導指示的,和他更加沒有關系。
當時的村長,已經不在了。
他還在胡思亂想,領導又開始問話:
“你還記得,他們有一個懷孕的女兒來探親,因爲她媽臨時生病,就留下來照顧她媽。
結果,把孩子生在了你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