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伯伯，唐伯伯說了，你現在有通信自由，以後，您就不用通過其他渠道轉交了。
你如果需要回複，可以去鎮上的郵電局郵寄，有着急的事，可以拍電報。”
“拍電報很貴的，我們根本沒有錢。”
石思思輕聲嘀咕着。
尹天水隻當自己沒聽見，淺笑着站起身和石軍山道别。
“石伯伯，以後的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隻要您保重身體。
我回去了，下次回家我再來探望您。”
他拒絕了石軍山留他吃飯，沒有繼續停留，跨上自行車就走了。
石軍山看着女兒吩咐道：“你去送送小水，他熱哄哄的特意跑一趟幫我們送信不容易。”
石思思比她爸還要激動，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轉移在京城來的信上了。
“送什麽送，他又不是不認識路。
您看他現在多小氣，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也好意思？虧他還喊您一聲‘石伯伯’。
空敷衍。”
石思思不滿意尹天水對她不冷不熱的态度。
她已經主動和他交好，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以前每次來手裏都是拿着各種物品，現在卻是越來越小氣了！
她暗示得那麽明顯，也傻不拉幾的聽不懂。
不知道京城來信說的是什麽，如果她和爸可以回去京城，尹天水這個人她就需要遠離了。
哼！到時候他來追她求她，也不會再給他機會了！
石思思的傲氣又膨脹了。
女兒的心思石軍山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爲什麽小小年紀就功利性這麽強？
心裏說不出是寬慰，還是感傷。
終究是自己讓這孩子跟着他受苦了。
向往好的生活沒有錯，石軍山沒有去點穿女兒的小心思。
懂得保護自己，不是壞事。
可他們父女确實欠了尹天水天大的人情。
真的能回京城，他也不會讓女兒用‘以身相報’這樣的方式還這份人情。
他石軍山有朝一日回到那個位置，有許多種方式去回報他。
“爸，快看看，是誰給您回的信？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可以讓我們回京城了？”
石思思的眼神緊緊盯着信件，快拉出絲來了。
尹天水去了潘家灣，開門走進自己的房子，裏面有一股黴味，還有沒有散盡的石灰的味道。
他沒有把自己的房子讓大姐直接住，不是小氣。
既然準備分家，就該分個徹底。
他甯願一次性幫到底。
花的這個錢看得見摸得着。
況且，等大姐有了屬于她自己的家，心裏或許就該踏實了吧？
尹天水又去了潘阿婆的老房子，圍着那竈台多看了幾眼，确定阿婆老眼昏花，回來也看不出這個竈台曾經動過的痕迹。
屋後的竹崗特别茂盛，今年的新竹已經長成，比老竹高且挺。
蟬聲，此起彼伏，伴随着陣陣夏風竄過竹林。
尹天水剛想關好門回城，一個惡劣兇狠的聲音，在竹林裏傳到他耳中。
“你個細婊砸，一點點年紀就知道害人！
早知道那時候讓你那混蛋爸打死你算了！
現在我代替他收拾你！
打死你個細婊砸！
禍害精！”
一陣惡毒的謾罵和孩子壓抑的哭聲傳入尹天水的耳邊。
他家的位置離開村有些距離，是誰在教訓自家的孩子？
聽那話又好像不對勁。
“哇哇哇······叔叔，不要打我了，不是我告訴别人我媽是被我爸打死的。
真的叔叔，我媽死的時候我才三歲，我什麽也記不得了。
我媽長什麽樣我也已經忘記了。”
王曉萍！
這是王曉萍的聲音。
打罵她的是她哪個‘叔叔’？
這孩子喊了大姐五年的‘媽’，看見他也是‘親熱的喊一聲；舅舅’。
尹天水出去走到屋的後面，不由得目眦欲裂。
是王民富那個混賬東西，拿着一根細細的竹條抽打着一個小女孩。
“住手！王民富，你真有出息，打一個孩子的事你也做得出來？”
尹天水大步上去奪過竹條，反手狠狠的抽向王民富。
光着上身的王民富身上馬上顯出一條條的血杠子。
“啊······尹天水，又是你！要你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她是我親侄女，她做錯了事我教訓她關你屁事！”
“小水舅舅！”
王曉萍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上，布滿了血痕。
老傷上面加新傷。
此刻的她仰着小臉，瘦小黝黑的小臉上，淌滿淚水，委屈的看着尹天水。
“小萍，你做了什麽事讓你叔叔打你？”
尹天水的印象裏，這孩子非常的乖巧懂事，和大姐處得比很多親生的母女還要親熱。
幾個月沒見，王曉萍竟然變得又黑又瘦。
“我沒有做錯事，我大伯和三個叔叔說是我害死了我爸，說是我告訴警察叔叔我媽是被我爸打死的。
他們一直怪我，經常打我罵我，不給我飯吃。”
王曉萍是個聰明的孩子，村裏人經常看見她叔叔伯伯打她罵她，可沒有誰幫過她。
她見過這個‘舅舅’非常威風的打罵過對她兇巴巴的叔叔伯伯。
她的叔叔伯伯怕這個‘舅舅’。
所以，她清清楚楚幾句話，就把王民富打她的原因說明白了。
“小水，你别聽一個孩子的話，她就是經常撒謊，經常偷吃家裏的東西，她是我們親侄女，怎麽會無緣無故打罵她呢？”
王民富爲自己狡辯。
他看着尹天水從心裏感到害怕。
鼻子裏突然又嗅到了濃濃的米田共的味道。
他一邊辯解，一邊看着身後準備溜走。
尹天水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王曉萍确實舉報了王民勇，可知道的人沒有幾個。
說好的要保密，保護好孩子不會受到王家人的報複和傷害。
現在，明顯的是有人洩密了。
這孩子在王家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能怪這孩子心狠嗎？
王民勇下手從來都是往死裏揍人。
當時的大姐和王曉萍，多少次是死裏逃生。
他氣狠的舉起竹條，狠狠的對着王民富沒頭沒臉抽上去：
“混賬東西！欺負一個孩子！冤枉一個孩子？
我現在倒是懷疑王民勇就是你們幾個兄弟害死的！
因爲他一直給你們惹麻煩！
曉萍媽是怎麽死的你們難道心裏不清楚？裝什麽冤枉給誰看？
當初公安法院沒有繼續追究你們的法律責任，就是想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怎麽？怕孩子以後長大記着你們害死她爸媽的事，現在還想殺人滅口嗎？
不要臉的東西，一個個做賊心虛！”
王民富被打的叽哇亂跑亂叫，被尹天水踢翻在地，踩上一隻腳。
“沒有的事，尹天水你不能信口雌黃冤枉我們兄弟！”
“有沒有冤枉你們？我們去大隊找我唐伯伯--不是，找唐主任論個明白！
再一起去鎮派出所報案重新調查，王民勇的死本來就有疑點，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們兄弟自己下的狠手！”
這裏的吵鬧，驚動了村裏人。
正好是午飯時間，很多人端着飯碗湊過來看熱鬧。
“唉呀，真的是小水回來了。”
“小水，你還沒有吃飯吧？去我家吃吧。”
“你爲什麽事生氣啊？曉萍怎麽啦？”
尹天水淡淡點頭敷衍着那些客氣話。
他在人群裏面看見了潘會計，馬上出聲喊道：
“潘會計，我要報案，王民富打罵王曉萍，把王民勇的死怪到這個孩子身上。
你們大家睜開眼睛看看，這孩子一身的傷，王家兄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對待自己的親侄女！
當初法院本來就懷疑王民勇的死因，我現在嚴重懷疑，王民勇的死和他幾個兄弟脫不了幹系。
讓派出所、法院重新立案調查！
嚴查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