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點疼，不過不容易發炎，如果擦碘酒的話，臉上的顔色就洗不了了。”
他耐心的解釋着，下手很輕，心裏唏噓不已，卻沒有問肖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需要問，能傷到肖展的，隻有趙紅葉一個人。
封閉式訓練已經結束，照理來說，這個時間肖展應該是在家裏的，現在，卻出現在自己面前。
“我自己來吧。”
肖展見尹天水這樣細心，有些過意不去。
在他最傷心難過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面前這個比他小了一大截子的年輕人。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他總覺得和尹天水的情意和信任是刻在骨子裏的。
自己是那麽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勝過身邊的任何人。
“和我還要客氣什麽，我這裏沒有鏡子，你自己弄不行。”
尹天水的聲音平和、溫潤，如一隻無形的手撫慰着肖展内心的裂痕和疼痛。
尹天水幫肖展臉上灑了一層消炎粉，倒了一杯涼白開推到肖展面前。
“先喝口水，我去給你擀碗面條，不需要多少時間的。”
這個時候來，尹天水不用問，肖展肯定是餓着肚子的。
“麻煩你了。”
肖展有些歉意。
但，沒有拒絕尹天水的好意。
剛想往後面廚房走，尹天水想到桌子的罩子下，有一碗綠豆湯，本來是留着給自己散步回家吃的。
他拿出來端給肖展：“不許和我說客氣話，要不讓你餓肚子。
吃吧，這個正好解暑，還可以先墊下肚子。
熱水瓶裏面有水，自己洗下身子，換洗衣服櫃子裏自己拿。”
他拍拍肖展的肩膀，語氣鄭重：
“肖哥，人生一輩子不會一帆風順的，往前走，明天肯定會越來越好！”
尹玉玲看見弟弟在廚房忙乎着，想幫忙，被婉拒了。
“大姐，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你去休息吧。”
她沒有離去，就站在廚房外面，看着尹天水輕輕松松的一碗面條就擀好了，煎了個荷包蛋，端了往前面去。
看着前院的燈光，尹玉玲沒有勇氣跑出去看，又來了誰？能勞動起她弟弟。
一個大院子，生生的隔開了他們姐弟倆。
她心裏難過，爲什麽弟弟對她越來越淡漠。
她哪裏做錯了，可以告訴她啊？
她可以改的哇。
“玲玲，小水是體諒你，不要想太多，回去休息吧。”
丁阿婆來到她身邊，輕聲勸慰着。
她的眼睛卻是看着尹天水的背影，微微一歎。
那個曾經殷勤、處處讨好家人的孩子，确實改變了很多。
尹天水用一塊木闆，搭了一張簡易的床，看着肖展道：
“今天就留下陪我說說話吧，我一個人閑的蛋疼。”
肖展凝眉：“我有兩天的假期，不回去我媽會擔心，兩個孩子也會找我。”
他想笑一笑，卻扯疼了臉上的傷：
“我這張臉給誰看見都不合适，明天你去找我小叔，讓他打電話到我大隊，讓人傳個話給我媽，就說我外面臨時有事要辦。”
“知道了，肖叔叔去了商業局上班，我還沒有去拜訪過他，明天我正好去見見他。”
尹天水一口應承了下來。
“幫我找個合适的理由，我不想讓家裏人爲我擔心。”
尹天水輕笑：“放心，理由一大把，你這兩天就安心在我這裏陪陪我。
到上班，希望臉上的痕迹影響不大了。”
這話，尹天水自己也知道不現實。
“不問我發生了什麽嗎？”
肖展心情平複了很多，主動問起尹天水。
“你願意告訴我，我就洗耳恭聽。
如果不想讓我知道，肯定有你的考量，我何必問。”
拉滅電燈，窗外滿天星星，風扇的聲音在屋内低沉的響着。
肖展躺平身子，愣愣的看着窗外發呆。
他慢慢的講起了自己和趙紅葉的婚姻史，講到他的喜歡、他對趙紅葉一味的遷就。
“那時候我也隻有二十二歲，可因爲常年野外訓練、出任務，人皮膚粗糙黝黑，看着就像有二十七八歲。”
肖展的話在夜色裏徐徐流淌。
“可趙紅葉細皮嫩肉，眉眼清秀靓麗，雖然隻是比我小一歲，看着她好像比我小十歲還要多。
嗬呵呵······”
肖展的笑聲有些悲傷。
“有這樣的女孩子對我一見鍾情，我欣喜若狂，在父母和女方媒人的商量下，我同意趁探親的假期結婚。
結婚申請打電報給部隊，部隊也及時通過了我的申請，還給我延遲了一個禮拜的假期歸隊。
因爲，領導知道我馬上要去執行一個特殊任務，生死未蔔。
認識一個禮拜不到，她就成了我的妻子。
誰知道，部隊的任務提前，我新婚第二天就歸隊了。
再次探親回家，女兒已經三歲。
兒子一歲的時候，我受傷、随後--就轉業回家。”
尹天水靜靜地傾聽着肖展的叙述，想在裏面找到蛛絲馬迹，來了解趙紅葉和肖展的婚姻裏面，到底問題出在哪裏。
“是我一時頭腦發熱，同意了女方提出的，結婚後不讓趙紅葉下農田勞動。
答應，以後我的工資都會交給她管。
答應，結婚後，就和父母單獨過。
因爲，她家裏靠鎮上，除了蔬菜地，沒有糧地。
她是嬌生慣養長大的。
唉······”
肖展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我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希望我早日結婚生子。
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媒人提出的那些條件，趙紅葉進門後，對她也很是關照。
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抱怨過。
那時候的我，哪裏想到人的一輩子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
就沒有想到過，父母他們會老，我是他們的長子，有扶養他們的責任。
隻是想着，我結婚後就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裏，聚少離多，生兩個孩子我都沒有能陪在她身邊，總覺得虧欠了她。
所以，不管她怎麽耍小性子，瞎折騰，總是寬容着她。”
肖展的話停了下來，尹天水突然問道：
“肖哥，聽說當初你是可以帶家屬随軍的，你爲什麽就轉業了呢？”
“是趙紅葉死活不肯去部隊，她說離開了老家太寂寞，生活不習慣，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太辛苦。
也不願意離開她父母。
我考慮到兩個孩子還小，也不忍看着我爸媽一年年的辛苦，就決定轉業了。”
肖展的語氣裏面有着深深的留戀。
他，是喜歡部隊生活的。
離開的時候，隻有他自己知道是那麽挖心挖肝不舍心疼。
“知道她爲什麽反對你去公安局上班嗎？”
“她說我身上煞氣太重，不喜歡我在那樣的地方上班。”
“今天是她不願意跟你回家，還是别的原因你一個人離開了？”
尹天水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