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件男款，一千件女款。
方向明走路腳虛着，這次的生意出乎他意料的順利。
财務室收錢的出納是個女孩子，看着厚厚的一沓子錢從尹天水手裏遞給她，看着他兩眼發亮。
方向明領着尹天水付款開好票，一顆心才歸位。
他現在可以确定，面前的年輕人來頭不小，誰家會讓孩子身邊帶着一筆巨款到處晃悠的？
他其實四塊錢也願意給的。
是尹天水自己不會還價。
尹天水的想法不一樣，做生意隻有互惠互利才是正确的打開方式。
還價狠的，一錘子買賣容易斷了自己的财路。
這個價他不吃虧，廠裏不虧也沒賺。
當然，能讓庫存的産品不虧就是賺了。
讓方向明記着他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尹老闆，你什麽時候來拿貨？我可以讓司機免費送到你的地方。”
方向明客氣的喊起了‘尹老闆’。
可以免費送當然是好，但被尹天水婉拒了：
“方科長，不用客氣，喊我小水就可以。貨我讓三輪車自己來拉，公家的資源還是不要随便占用的好。
我家長輩對我要求很嚴格的。”
尹天水不想暴露自己小婁巷的家，還給方向明留下個好印象。
那個‘我家長輩’用起來越來越順了。
他的三輪車看着破破爛爛的，可是經過他的改裝，結實得很。
自己騎着去取貨當然是不行的，那些大企業的門衛狗眼看人低。
事先，他就和肖展溝通過，上次一起擡棺的六個人，李浩民和其他四個人被他招去了刑偵隊。
正好還有一個參與了擡棺的沈勝利，就等着尹天水的召喚。
大麻袋，粗麻繩，都是現成的，尹天水把提貨單交給他，拉一趟就可以了。
“綁得緊實一些，路上騎慢一點。”
尹天水關照着。
“放心小水，你在家裏等着我就可以。”
沈勝利比尹天水大五歲，身體也結實，，站在尹天水旁邊還是矮了半個頭。
個性穩重。
沒有被肖展挑上，實在是名額有限，他讓幾個人比賽，沈勝利卻輸了。
肖展悄悄告訴尹天水，沈勝利其實是他看好的，會輸，他是意外的。
尹天水了解沈勝利，是他前生幾個深交之一。
平城集中了很多大型企業，七七年，紡織廠和缫絲廠遍布平城市東南西北。
他要把這些衣服賣出去，定的第一個目标就是這些大多數都是女工的大廠。
她們的工資不低，在家裏都是管錢的，家裏人的吃穿用途開銷一把抓。
沈勝利騎着三輪車一個來回需要兩個小時，加上在倉庫出貨點數耽擱一個小時，回到小婁巷，已經是下午三點鍾。
晚飯什麽時候能夠回家吃，誰也不知道。
尹玉玲蒸了肉包子讓弟弟帶着。
他們今天去的是國棉一廠，有近萬名工人，一個廠有幾個大門，尹天水選擇的是東門。
這個廠門馬路開闊，周邊沒有商店，除了廠裏的工人進出，行人稀少。
早班四點鍾下班，中班上班的工人會在四點鍾前十分鍾提前進入廠裏，和早班的工人做交接班工作。
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三點半，手忙腳亂把攤子擺好。
爲排除不必要的幹涉和麻煩，肖展派兩個兄弟穿着制服在旁邊巡邏。
哈哈哈······
是保駕護航！
重在參與！
沈勝利的妹妹沈靜，是個眉清目秀的十八歲農村女孩，高中畢業生。
被喊來一起幫忙。
她身上的體恤衫也修改過，看着就讓人眼前一亮。
大紙闆上，上面顯眼的寫着：“大品牌、出口轉内銷T恤衫，男款女款，大小不論，每件十二塊。”
尹天水拿了一個喇叭，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用上，有備無患麽。
兩個人身上穿的就是廠裏的衣服，尹天水皮膚白，身上穿的是紅白細條紋的，中碼的穿在他身上，正合身。
沈勝利的身胚合适穿中碼，可是下擺就長了一點，出門前，尹玉玲給按着他的身材改了下。
他是白色的。
他的皮膚比尹天水黑，其它的顔色不合适。
三個人等于是模特，要讓别人看了就想買的沖動。
上班的女人，誰家裏沒有男人的？未婚女子有兄弟父親，
大多數女工都是結婚了的。
門衛那裏有兩個人，尹天水每人給了一包大前門香煙。
這年代，這個牌子一般工人還挺稀罕的。
上班的女工腳步匆匆趕時間，還是有好奇的人湊到紙闆前看了幾眼，再找尹天水問幾句：
“真的是出口轉内銷的嗎？”
“和你還有那個妹妹身上穿的一樣的嗎？”
“你們什麽時候走，我們吃晚飯的時候還在嗎？”
誰讓尹天水帥啊！
這樣帥的年輕人就是老阿姨也喜歡多看幾眼啊！
能說上幾句話，更開心。
沈靜害羞，躲在了尹天水背後。
沈勝利也是第一次做這事，心裏緊張，看着衣服一眼不敢離開。
尹天水都耐心的給了回答。
女工們嘻嘻哈哈一步三回頭的走進廠門。
第一次擺攤，尹天水也沒有具體的實踐經驗，憑着腦子裏看見過的，他做好了準備。
“小水哥，我和哥就是負責把衣服遞給她們嗎？”
沈靜紅着臉再次确認。
“對，不要害怕，慢慢就熟練了。”
下班的鈴聲響過五分鍾，裏面就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出來。
尹天水下意識的拿起喇叭想喊上幾句，結果，那些跑在前面的女工卻是奔着他們這方向來的。
“唉，小夥子，你賣的衣服像你身上一樣的質量嗎？”
“喔唷唷，她們沒有騙我們，這小夥子真的長的好看。”
“這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是好看，你說說看，我男人穿着也一樣好看嗎？”
“那妹妹身上的也好看，我們穿着肯定不難看！”
“咯咯咯。”
“哈哈哈。”
一會會功夫，尹天水和沈靜、沈勝利三個人就被圍了起來。
後面出來的還在想着往裏面鑽。
鬧哄哄的，尹天水一頭霧水。
沈勝利更是護着地攤，一臉的警惕緊張。
沈靜低垂着頭，身子微微顫抖。
“咯咯咯。”
“哈哈哈。”
身邊充滿了快樂肆意的笑聲。
尹天水漸漸明白，剛才上中班的人已經把信息傳給了下班的人。
他穩穩的拿起喇叭，輕輕的喂了聲，聲音還是很大，把女工吓了一跳。
“各位姐姐阿姨們，我們賣的是大品牌、出口轉内銷的短袖T恤衫，男女款都有。
尺碼可能偏大，但價格相同。
買回去大一點，自己動手改一改，，多下來的布料可以派其它用場。”
他标準的普通話，清朗低沉的聲音，讓女工們的耳朵差一點懷孕。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買對了你回家馬上可以穿，買大了是你賺了。
十二塊錢一件，十二塊錢一件，要買的姐妹阿姨們不要擠。
大家排好隊，我們保證每個人都能夠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