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事者、或者經曆過那個年代、知道那件事的人,看了心裏就明白。
或者,就會猜測到一些内幕。
不出他意料,馮國衛拿了這個線索找了沈洪伯,惶惶不安的沈洪伯自然就去找了卓平。
要沈裕康離婚,給馮家當上門女婿,是馮國衛給自己謀的大福利。
當然,還有供銷社副主任的位置,他也算是得償所願坐穩了。
爲了這件事,沈裕康和他爸鬧得很不愉快,他是想求得老婆的諒解,他,并不願意離婚!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娶馮玉梅!
可是,前嶽父卓平處事果斷,沒有給小夫妻見面賠禮道歉叙情的機會,親自出面,給沈裕康和自己女兒辦理了離婚手續。
沈裕康頂着‘上門女婿’的身份和馮玉梅結婚,心不甘、情不願!
憋屈的難受!
······
尹天水帶着肖展和他的一幫兄弟浩浩蕩蕩去了潘家灣。
材料全部準備好了,開始蓋房子。
在他帶着人給老房子大掃除的時候,唐其正派人把他喊到了大隊部。
尹天水順手把原來的小漁網帶回來了。
潘家灣的村前村後都是小河浜,在尹天水聽見唐其正有事找他,臨時去小河裏下了一網,起網的時候,把旁邊的肖展吓了一跳。
網裏鲫魚、黑魚、鲢魚共有二十多條,擠得滿滿的。
“小水,你們村河裏怎麽魚那麽多?生産隊允許私人捕魚的嗎?”
尹天水也後悔呀,後悔不該讓肖展跟着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捕魚的運氣在小河浜也是一樣的好!
他沒有試過。
“噓,别出聲,不要讓村裏人看見了,要不然要沒收罰款的。”
尹天水低聲叮咛。
“怪不得······”
肖展恍然,連忙幫尹天水把魚網拖進岸邊的竹崗裏,嘴裏輕聲責怪道:
“那你青天白日的就來--捕魚了?被抓住了多難爲情。”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靜悄悄的,開心的道:“這河裏魚太多了,我們晚上悄悄地再來。”
尹天水的嘴角猛的往上挑,又拼命的往下壓:“别瞎想,偶爾爲之不算偷,下不爲例。”
他必須把肖展的想法扼殺在萌芽裏,否則,他可能會自己偷偷摸摸一個人來下網。
小趙的慘痛經曆放在前面,到時候肖展來問‘爲什麽’的話,他該怎麽回答?
有比較就有傷害啊。
尹天水不想爲了圓一個謊耗費太多的腦細胞。
他挑了兩條大頭鲢魚,用稻草串起來拎了就走:“餘下的事,你負責處理了。”
肖展喜氣洋洋的把魚塞進一個大麻袋裏,扛到老房子裏,拿出大盆小盆的用水分别養了起來。
誰問都閉緊了嘴,嚴肅的告知:“是小水買的,我們省着點吃。”
尹天水提着兩條大頭鲢魚滿臉陽光的走進唐其正的辦公室。“唐伯伯,我來了。”
“哪來的魚?”
唐其正好奇的問道。
“來的時候河裏抓的,給您和小弘、許姨改善夥食。”
“聽說來了很多人幫你蓋房子,糧食和菜夠嗎?去我家拿個五十斤大米湊湊。
自留地裏的素菜盡管挖,吃完你許姨再種。”
“不用,他們自帶糧食和菜,都是熟手,活又快又好,省得耽擱農忙。”
尹天水和唐其正一問一答自在的很,兩個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唐伯伯,找我有事?”
唐其正臉色很複雜,一時間吞雲吐霧的沒有吭聲。
尹天水搭拉着大長腿靠着椅子,耐心的等着。
“你知道嗎?馮國衛和沈洪伯昨天被公安暗地裏帶走了。”
唐其正壓低聲音嚴肅的道。
尹天水聽見自己的心‘砰’的一下,仿佛煙花瞬間爆燃,哈,總于等來了好消息!
“真的?他們犯啥事了?”
尹天水湊近詢問,臉上充滿了疑惑不解。
“這事外面還沒有傳出來,是我老戰友悄悄告訴我的。”
唐其正認真的叮咛:“你千萬不要去打聽,據說--和卓縣長有瓜葛,牽涉很深,卓平,好像也被抓了。”
“唐伯伯,既然是秘密,您怎麽想着告訴我?”
尹天水一臉的‘好奇寶寶’。
“我,沒想到上面的政策--又變了,我想着這兩個人抓了對你有好處,心裏還開心了一下。”
“誰知道······”
唐其正的臉沉了沉:“如果牽扯到一縣之長,事情就嚴重了。我提醒你一聲,這段時間低調一些,不要讓上面的人注意到你。”
“唉······”
唐其正一聲長長的歎息,讓尹天水明白了,是唐其正誤解了這三個人被抓的原因。
以爲曾經的風雨又有可能刮回來,那被無辜牽連的無奈和痛苦,讓一代人印象深刻。和馮國衛有過牽涉的尹天水,唐其正擔心受到影響。
他,冒着洩密的風險來提醒自己!
尹天水感動了。
重生以來,他确實一次次的依賴着唐其正,擺明了抱他的大腿,因爲他即使擁有前生的記憶,有着别人沒有的優勢--先知先覺。
可他年輕,沒有背景,‘獨木難行’,需要成長的空間和時間。
需要唐其正大隊革委會主任這個靠山。
在他的心裏,真正的親人,隻是潘阿婆和大姐尹玉玲。
他的心是孤獨的,喜怒哀樂都沒有人可以分享,也沒有值得真正讓他信任的人。
肖展算是一個,可很多話還是不能暢所欲言的。
從此刻開始,他把唐其正也納入了‘可以信任’的人。
“唐伯伯,您可能是誤解了這次上面的行動,和以前搞運動完全是不同的性質。”
唐其正作爲國家管理體系最底層的管理者,這個崗位很重要。
可是,就是到了後世,這個級别的幹部,也沒有納入‘公務員’體制裏面。
上面有很多行動如果不涉及到基層,他們的消息來源很閉塞。
“您知道嗎?前幾天郝子浩副市長被捕了,還有大小十來個幹部也涉及在裏面也一起抓了。
卓平,是郝子浩親自提拔的人。”
尹天水不想讓唐其正因爲猜錯了,因爲擔心自己,而惶惶不安。
這事既然喬振華可以告訴他,肯定已經不算是機密。
隻是唐其正這一個級别的幹部,還沒有收到消息。
“所以,他們被抓肯定是涉及到了什麽大--事,或者說,他們以前做過什麽壞事,現在追查到了他們身上。”
他慎重的提醒:“那是上層領導之間的公事,您不用擔心我。”
唐其正的眼睛亮了,急切的問道:“你怎麽會知道這樣隐秘的内部消息?不是誤傳吧?”
“不是誤傳,我租住的阿婆家,有人認識市領導,消息确鑿無疑。”
他當然不會說,這些事都是他‘搞出來’的,他們前生做下的孽,今生由他來報!
“嗨呀,媽的,弄得我擔心了幾天,這我就放心了,那幾個狗日的看着就不是好玩意,那些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人家,報應總算是來了!”
唐其正拍着桌子大聲道。
尹天水笑笑:“唐伯伯,淡定,淡定。您就在旁邊看着,隻當自己啥也不知道,壞人做了壞事,遲早會得到報應的。”
您不知道,我就是重活一世,報仇來的!
這話,尹天水隻能在心裏大喊幾聲。
縣委書記林博濤辦公室,年輕的秘書大氣不敢喘的站着,低垂着頭。
“我辦公桌抽屜裏面的東西你有沒有私自翻動過?”
林博濤陰沉着臉責問道。
秘書擡眼看着林博濤,輕輕搖頭:“林書記,您抽屜裏的東西沒有您的允許,我絕對不會私自翻動!”
林博濤瞪着赤紅的眼,靜靜地審視着,秘書謙卑的微微低垂着頭,臉上神情一片沉穩。
“你走吧,以後沒有我的同意,不許任何人進出我的辦公室。”
“······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