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句話,而是一行字。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在一張紙上面,幾乎要貼到魏武臉上。
魏武的臉色多少是有些尴尬的,緩緩拿起筆在上面,寫下:‘快了,馬上來。’
然後,白紙拿了回去,一會兒又伸了過來。
上面多了一句話:‘你早上也是這麽說,還有晌午。’
魏武的臉頓時就更尴尬了,甚至有股想抽自己的沖動,早知道現在這麽個情況,當時呼叫秦河的時候,就别嘴硬了。
現在的情況,有點糟糕。
靈異生物追着雙屍擡轎離開了。
結果你猜怎麽着?
它又回來了!
它還會返場!
這是魏武和神馭柱都沒料到的事情。
靈異重新籠罩營地,靈異生物徘徊于火光之外,隻等“言出法随”之後的收割。
返場也就算了,按理說大家夥慫着、捱過這最後的黑夜。
天亮之後,諸邪退避,就安全了。
至少,可以想想辦法快速離開這裏。
打不過還逃不過麽。
結果不好意思,靈異籠罩之下,這天壓根就打不算亮!
五更天之後滴漏足足漏了兩個時辰,這天色硬是沒半點變化。
偌大的營地死一般的寂靜,别說開口說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神馭柱無奈又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帶領幾名心腹,來到魏武的營帳,‘寫字對話’。
話是不敢說的,隻能寫字。
‘仙人會來的,大家要挺住。’魏武隻能避開何時來這個問題。
神馭柱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但他也别無他法,隻能頂着巨大的危機繼續等待。
此時此刻的危險,不是靈異生物,而是自己人。
如此強大的壓力之下,如此好的“機會”之下,誰也不知道這一千個人裏面的某個人,會不會幹些什麽。
正所謂怕什麽來什麽。
十幾個帳篷外,一雙眼睛死死的鎖定魏武所在的帳篷,裏面布滿了橫七豎八的血絲,在猶疑着什麽。
這是一個有些黑瘦的中年人,雙拳緊握,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此人,叫林雲。
天誅府第七甲天兵,原本,他是神将的候選人之一,也是神馭柱當年的競争者。
天誅府考核,林雲一招落敗于神馭柱,重傷幾近垂死。
原本就算輸了,了不起失去神将候選人的資格,關鍵就在于那場戰鬥二人打出了真火,林雲被重創。
自此之後,勝出的神馭柱在家族背景的加持下,一飛沖天,得府尊青睐,一步步走到神将第二人的位置。
而林雲就此止步于天兵,再難起身,甚至連天兵的身份都難以維持,天誅府不止一次将他列上除名名單。
神馭柱愧于當年失手,出面幹預,才讓他保留了天兵身份。
然而這在林雲看來,卻是踐踏他的尊嚴,是施舍,是羞辱!
漫長時間的憋屈,令他漸漸麻木,堕落,但報仇的幼苗,卻始終紮根于心底,隐忍着,壓抑着。
他不服輸,神馭柱不過是仗着家族資源強大加持才将自己擊敗,若是出身互換,神馭柱就是個路人甲,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但現在不同了,報仇的機會,從未如此的觸手可及。
靈異籠罩,言出法随,一句話,他就能報得大仇。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離開這個靈異之境,再想報仇,可就千難萬難了。
這也是林雲西行,尾随神馭柱的目的之一。
哪怕,神馭柱早已近乎忘卻了他的存在,卑微的,渺小的,連對視仇人的眼神的勇氣,都不再有的自己。
眼下林雲唯一要考慮的是,幹掉神馭柱之後,如何脫身?
風險有兩個,一個是脫身,二是如何應對接下來神馭柱一衆心腹的追殺。
兩件事單拎出來解決很難,甚至是無解,但若是合在一起,又簡單了。
就看,狠不狠得下心來!
比如,“幹掉”所有人,把它們都變成草,借靈異生物之手,幹掉神馭柱,也幹掉神馭柱的心腹。
至于其他人,自然是一并幹掉來的幹脆利落。
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至于脫身,當靈異生物收割了如此的多的“草料”之後,應該就對自己這個漏網的小蝦米沒興趣了吧?
漏網之魚,絕處逢生?
這便是林雲猶疑的地方,因爲他不确定能行得通。
一個不慎,自己也會死在這。
在複仇的執着、惶恐,舉棋的猶疑,以及心中那一縷淡淡的“不忍”等各種情緒的撕扯下,血絲漸漸爬滿了林雲的眼睛。
令他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惡鬼。
“喔喔喔~~”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嘹亮的雞鳴,從不遠的地方傳來。
林雲頓時大驚,他不知道這雞鳴從何而來。
但他知道,雞鳴,便是破曉!
破曉,便是黎明。
長夜過去,天地複陽,諸邪退避。
擡頭望天,原本黑沉沉的天,果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亮起。
林雲見狀,“蹭的”一下站起身。
天要亮了!最後的機會!
失不再來!
下一刻,他用盡一身的力氣,朝着神馭柱所在,高喊道:“你們都是野草,都是野草,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