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巷胡同口。
今天對王半瞎來說,是一個好日子。
黃道吉日!
宜重操舊業!
去歲遇天測兩度,皆有天機遮掩。
王半瞎欲窺天機,連遭天雷。
半瞎變真瞎!
爲免遭不測,這半年,王半瞎金盆洗手,封卦求平。
鬥轉星移,半載已過,而今終于到了“開封”的好日子。
王半瞎抖出壓在箱底的黃布,往桌上一撲,黃布緩緩垂落,垂出一副對聯。
批陰陽斷五行,看掌中日月。
測風水勘六合,拿袖中乾坤。
橫批:鐵口神算。
就在昨天,他黃布寫的還是“招魂、治癔病”五個字。
兩道天雷落下,對王半瞎來說,有喜有憂。
先說憂,半瞎變真瞎,封卦半年,财運衰敗,坐吃山空。
畢竟招魂和癔病這兩樣,客源太少。
它不像算命,甭管是富是貧,是意氣風發還是窮困潦倒,人但凡對自己的命有個好奇心,兜裏又有兩個閑錢,就喜歡到他這來坐一坐。
若是喜事算準了,保不齊還有一筆“喜錢”打賞,若是災禍算準了,施主避了災,也有一筆“轉運銀”。
一句話,主業才是正道。
再說喜。
兩道天雷襲身,動靜頗大。
周圍數裏街坊鄰居一傳十十傳百,再傳到說書人快嘴劉那,一部《王半瞎雷擊探秘》分成了五章十回,可算是給他揚了名。
算命能算到遭雷劈,你說這算命的有多厲害。
半個京城的人于是都知道,王半瞎厲害,能窺視天機。
于是算命者絡繹不絕。
然王半瞎封卦,“急流勇退”,無形中又拔高了王半瞎的“神算”的形象。
如今,封期已過,重操舊業,日進鬥金可期。
王半瞎測過日子,今天是上半年最好的日子,這個時辰是上半年最好的時辰。
黃布一蓋,黃幡一插,開業。
這不,剛燃了香,擺好卦碗銅錢,施主就上門了。
三個人。
兩個步履匆匆,一個不緊不慢。
正是徐長壽、王鐵柱一行。
徐長壽開門見山,說明來意,王半瞎一聽雖是招魂而不是算卦,卻也認了,左右都是營生,隧道:“陽人失魂,先看壽數,待我摸骨一測,放手上來。”
“好~”
王鐵柱急忙把秦河的手放到卦攤上。
王半瞎以手扣脈,扼住了秦河手腕,順着脈搏往上往下,起初還無所覺,摸了幾寸之後,瞎眼一睜,驚的倒吸一口涼氣。
此人骨象,何止是陽人失魂,分明是不在人世,爲泥中白骨!
然而細感脈搏,此人卻是脈象雄渾,氣血充盈,宛如天神龍象。
兩者交彙,令骨像如未開混沌,難辨一二。
王半瞎觸電般将手彈開,臉色大變。
“王神算,怎麽?”徐長壽問。
但還不等王半瞎開口,就見秦河忽然站了起來,轉身,“嗖”的一聲,一騎絕塵。
竟然是…跑了。
徐長壽和王鐵柱對視了一眼,一臉懵。
“追…追~”
王鐵柱率先反應,急忙追了下去。
爺失了魂,可不能讓他亂跑。
徐長壽告罪一聲,也急忙跟追了下去。
王半瞎呆立,隻覺渾身汗毛倒豎。
雙目不見,但他能感覺到,頭頂之上,有天威凝聚。
“轟隆!”
一聲巨響,一道拇指粗的天雷從天而降,雷芒瞬間将卦攤一丈之内盡數淹沒。
久久,一聲顫抖的歎息響起:“終究,是算人難算己啊。”
雷聲響徹整座京城,許多人并未看見落雷,隻是擡頭望天,面帶喜色。
驚蟄,春耕,宜播種。
隻是奇怪的是,天空晴朗,豔陽高照。
卻不知這雷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