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狄虜細作将整條巷子的人殺了一大半,靈安巷便頻頻傳出鬧鬼的傳言,還有不少人看見過有變屍在那裏出沒。
久而久之,靈安巷便成了活人莫近之地。
即使是白天,百姓也是匆匆路過不敢有片刻逗留。
晚上就更沒人敢靠近了,死一般寂靜的巷子,就像一隻擇人而噬的怪獸,随時會将人一口吞沒。
“咄!咄!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無事喽。”
“二更至,寒潮來臨,關燈關門。”
靈安巷不遠處,西城更夫老梆子敲響竹梆,沿街巡更。
老梆子真名叫陳老二。
更夫是陳老二的家傳祖業,和焚屍所的值班官差一樣,屬于末流胥吏。
父傳子、子傳孫,代代打更。
和其它三城更夫喜歡用更鑼不同,陳老二喜歡用竹梆。
更鑼銅制,聲音大傳的遠,遇到野貓野狗一敲準能吓跑,竹梆子就差一些,聲音悶,沒有這個功效。
但陳老二從祖上起就隻用竹梆,隻以爲這隻竹梆能逢兇化吉,已經護佑了陳家好幾代人。
所以陳家也有一個祖傳的外号,叫“老梆子”。
甭管誰接班,都叫老梆子。
昨天老梆子死了,今天老梆子接班。
乍一聽還以爲是老梆子詐屍了,其實是父子兩人。
言歸正傳。
老梆子來到靈安巷口,心不由提了起來。
這地方不祥,有變屍出沒,老梆子曾經親眼看見過一隻。
靜。
靜的可怕。
整條巷子黑布隆冬的,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絲聲響。
老梆子眼觀鼻鼻觀心,敲着竹梆快速通過。
“轟隆!”
“啊!!”
“啊!@”
可就在這時,兩聲凄厲的慘叫忽然從靈安巷深處傳來。
老梆子吓的汗毛倒豎。
靈安巷據他所知,根本沒有人住。
裏面怎麽會傳來慘叫?
是人還是鬼?
“啊!!”
“啊~~”
這還不算完,慘叫聲接連不斷響起。
有什麽東西從巷子深處往外飛,并發出尖銳的音嘯。
巷子深處還亮起了火光,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幾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燃起了沖天大火。
老梆子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火。
火色淡紅,哪怕是隔着整整一條巷子,依然能感受到它灼人的熱力。
而且火焰之上,不見黑煙。
老梆子不敢在大街上停留,急忙跑進不遠處一處廢棄的房屋,三下兩下爬上房梁,滅了燈,屏聲觀察。
這是老梆子的“避難所”,巡更沿線幾乎每隔幾百步,老梆子就會提前物色好這樣的避難所。
一旦發生危險額中便可以及時躲避,避免臨時抱佛腳。
靠着這招,老梆子數次避過了狄虜作亂,得以活命。
這邊剛藏好,就聽巷子深處傳來腳步聲。
踉跄,呼吸急促,老梆子可以清晰的聽到人在極度緊張時喉嚨裏發出的音顫。
一個人跌跌撞撞從巷子深處跑出,腳下一滑摔在地上。
借着火光,老梆子隐約看見,他光溜溜的腦袋後面,隻留有幾绺老鼠尾巴似的發辮。
赫然是狄虜!
狄虜看向巷子内,蹬蹬蹬往後退,口裏因爲驚恐而哀嚎叫喊。
下一刻“嗖”的一聲一個什麽東西從巷子裏射出,将他狠狠的釘在牆上。
碎石和鮮血齊飛,人輕飄的就像是一片破布。
狄虜抽搐了兩下,垂下了頭顱。
一個模糊的人影從巷子裏走出,來到狄虜身前,伸手拔下那射死狄虜的東西,拖着狄虜的屍體,又返回了巷子。
長長的血迹從牆根延伸,一直沒入到巷子不見。
老梆子吓的氣都不敢出了,腦子幾乎一片空白。
這場面太可怕了,兇殘如同鬼神的狄虜,竟然活生生被釘在了牆上,毫無反抗之力。
老梆子不敢多待,急忙從梁上下來從後門離開,跑去西城兵馬司報信。
這一夜,他成爲了唯一的目擊者。
熊熊的大火自然引起了飛魚衛和五城兵馬司的注意。
哨音頻傳,飛魚衛精銳領着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撲向靈安巷。
沖天大火,幾乎照亮了半個西城。
五成兵馬司的兵丁在飛魚衛精銳的指揮提水滅火。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火無論怎麽潑,就是不滅,甚至連減小的勢頭都沒有。
忙活了好一陣沒有任何效果,最終隻能眼睜睜看着偌大的宅院一點點化爲灰燼。
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個晚上,直到所有能化成灰燼的東西全部燒化,才緩緩熄滅。
待到天蒙蒙亮,飛魚衛指揮使沈煉帶領兩名千戶巡視廢墟。
什麽也沒留下,廢墟中隻剩下一具具未能燒化的人骨。
但無需飛魚衛再辨認,因爲有目擊證人,飛魚衛要做的就是清點一下數量,看看這一夜有多少狄虜死于非命。
“禀指揮使、二位千戶大人,根據現場未燒化武器铠甲碎片樣式,可以确信死去的是潛伏于京城的狄虜細作。”
“初步勘查,行兇者使用兵器應該是一把鈍兵,其力道極強,可連人帶兵器一起擊碎。”
“這是從牆上取下來的兵器碎片,請指揮使和二位千戶大人過目。”
一名勘查現場的百戶官彙報,并呈上了用托盤裝好的證物。
上面有折斷的刀尖、碎裂的狼牙棒、護心鏡殘片、流星錘的尖齒、崩裂的錘頭。
“這,好強的力量!”宇文靖臉色微變
“連錘頭都被打裂了。”季成梁也是心驚不已。
“此人戰鬥風格如何?”沈煉微微皺眉。
勘查百戶遲疑了一瞬,道:“從目前掌握的各種蛛絲馬迹來看,此人戰鬥似乎并沒有呈現出技巧,像全部都是一力降十會,就是…蠻力。”
沈煉沉吟片刻,道:“繼續勘查,盡快整理出行兇者的特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