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間倒塌的仿佛廢墟時,秦河被一片青紅色的果實吸引。
果實細細長長、尖尖的,有紅的有半紅半青的。
竟然是……辣椒!
秦河大喜,走過去一看,果然是辣椒。
散落在一塊明顯是小花園的地裏,以斷壁殘垣爲背景,顯得格外惹眼。
秦河不自覺搓起了手,前世的秦河堪稱酷愛吃辣,每日三餐無辣不歡。
來到這個世界,早就懷念的不行。
酸甜苦辣鹹。
糖不用說了,那是富貴人家的奢侈品,鹽也同樣貴,别說百姓,就是酒樓的吃食都不肯多放鹽,酸味屬于小吃居多,也不是老百姓能時常吃到的。
剩下的隻有苦了,秦河早就吃的夠夠的了,雜糧饅頭就是苦的。
至于辣。
不好意思,這個時空的人根本不吃辣。
辣椒剛剛從大海的另一端傳進來,屬于觀賞植物,結出的果實紅紅火火的,喜慶,壓根還沒人吃它。
秦河本以爲再也吃不到最懷念的辣了,萬沒想到,亂葬崗之下,竟然找到了一片。
環顧四周,秦河心裏大概有了猜測。
房子雖是斷壁殘垣,但從痕迹上來看,原先這裏住了一戶相當殷實的人家,不知什麽原因破落了。
辣椒是居住在房子裏的人種植用來觀賞的,普通人生存尚且艱難,不可能去種這東西。
再後來,亂葬崗擴張,這裏變成了晦氣之地,野狗成群,人迹罕至。
于是這些辣椒便繁殖開了,成了一片。
雖然秦河眼下根本就沒有炒菜的條件,但還是忍不住采摘了一大包,脫下外衣包起來,還從地上掉落的辣椒裏收集了不少種子。
沒辦法,一想到前世關于辣的各種食譜,秦河口水都快下來了。
短時間吃不了可以曬幹,終有一天能吃上的。
直到外衣實在包不下了秦河才停下,扛着大包往回走。
回到焚屍所時間尚早,一幫焚屍匠都對秦河背後的大包十分好奇,又見秦河将辣椒倒進桶裏準備清洗,都圍攏過來。
“秦哥兒,恁這是啥東西?”劉三斤拿起一個辣椒好奇問。
“這是辣椒。”秦河咧嘴一笑。
“辣椒?”
“是啥?”
“麽聽說咧。”
“能吃麽?”
焚屍匠七嘴八舌的議論。
“一幫柴火,這是番椒,老爺們種來看滴。”老梁頭大聲說道。
衆人見老梁頭能說道,紛紛讓開,老梁頭翹着灰白胡子走上前,也拿起一個辣椒道:“你們看這顔色,發紅,就跟那燈籠色一樣喜慶,有錢的老爺們愛看這東西。”
衆人恍然大悟。
劉三斤問秦河:“秦哥兒,恁哪裏弄這麽多?”
“外邊摘的。”
“摘這麽多幹啥?”
“這東西可以吃,做菜。”
“啥,能吃?”
劉三斤兩眼開始放光。
衆人也騷動起來,焚屍所雖然溫飽問題不愁,但也吃不上啥好東西。
都是些苦味的雜面饅頭,了不起再吃一丁點兒帶鹹味但能崩掉牙的燒餅。
“秦哥兒,這番椒能吃?”
老梁頭被破了功,胡子掉了下來,也一臉驚奇。
若在以前,老梁頭必定一巴掌打在秦河頭上,罵一句“你個瓜皮娃兒,番椒是看的不是吃的,有毒。”
可現在老梁頭不敢了,人秦河現在是焚屍所一哥。
連燒兇屍不死的硬角兒。
“能,就是很辣。”秦河實誠的點點頭。
“我嘗嘗。”
劉三斤還不等秦河把話說話,便将手裏的辣椒忙不疊的塞進了嘴裏。
嚼了一下,兩下。
下一刻,劉三斤“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兩眼一睜,舌頭一伸。
“啊!!火火火火……”
“火死額咧,火死額咧。”
劉三斤這一咋呼,直接吓的已經準備分吃衆人忙不疊的又将辣椒丢回了桶裏。
“你個瓜皮兒,番椒不能吃,趕緊用水漂一下嘴。”
老梁頭一看,胡子又翹了起來,滿臉得意。
劉三斤趕忙捧水漱口,弄濕了半身衣服才緩過來。
衆人一看,都搖搖頭離去。
秦哥兒焚屍是厲害,但腦子一向不太好使。
官差不能得罪,番椒不能吃,沒事多睡覺别總往外跑。
這些都是真理。
瞎弄。
“秦哥兒,番椒不能吃,真不能吃。”
劉三斤也伸着舌頭走了,臨走還好心的勸了秦河一句。
秦河忽然有點明白爲什麽這個時代辣椒上不了桌了。
第一這确實是個新事物。
第二就在于這味道。
辣椒這東西,一定要見油,用油高溫烹炒,才能降低辣度,用蒸用煮的都不靈。
可這個時代,老百姓哪吃得起油啊,那是比肉還要貴的東西,一斤煉油的肥肉可以抵三斤瘦肉。
能在青菜裏面滴一滴油星就算是寬裕人家了。
用油炒菜,不好意思,吃不起也不敢想。
秦河洗幹淨辣椒,再用繩子将辣椒串起來,挂在爐子旁。
爐子的熱力,可以很快将辣椒烤幹。
忙活完天差不多就黑了,東城兵馬司運屍的車隊很準時的出現在焚屍所門口。
一共二十具屍體。
十八個焚屍匠,十六個人燒一具,兩個人燒兩具。
高林坤、李鐵在得知數目的時候,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看向淩忠海。
眼睛裏的詢問就差沒寫在臉上,怎麽給秦河分?
或者更直白一點,還要不要整秦河?
“啧,你們看我幹啥,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淩忠海不爽了。
“是是是,頭大度,頭最大度了。”
“咱不和那傻小子一般見識。”
高林坤和李鐵急忙點頭附和。
“我淩忠海雖不是什麽好人,但凡事也講個規矩,那傻小子得罪我,我塞三具屍體給他,這事兒就算兩清,往後該怎麽分就怎麽分,我絕不會難爲他半點。”淩忠海拍了拍胸脯道。
“局氣。”高林坤豎起大拇指。
“頭就是有氣量。”李鐵也道,說:“那今晚就給那傻小子分一具,多的兩具分給李瘸子和劉三斤。”
“照規矩辦,一人一具,多的該分給誰就分給誰。”淩忠海點頭。
定下分配方法,三人本能的看向秦河所在的七号房,正巧秦河走了出來。
奔着三人過來,問:“官爺,徐官爺今天又沒來?”
“月休是兩天,他明天才來。”李鐵道。
“哦。”
秦河點點頭,而後眼睛微微一睜看向淩忠海,“官爺您别動!”
“啊?”淩忠海一愣。
就在他愣神的瞬間,秦河閃電般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響亮又清脆。
淩忠海被打懵了,李鐵和高林坤張大了嘴,也沒反應過來。
“有蚊子。”
秦河笑笑,緩緩張開手心,上面一隻帶血的死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