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徐長壽正好提着骨灰桶從二号房裏面走出來,骨灰桶還隐約可見熱氣。
“官爺,這骨灰是?”秦河奇怪。
徐長壽用腰刀敲了敲骨灰桶,“馬屠子燒的屍體。”
“那馬屠子……”
“天知道他怎麽死了,全身都爛了。”徐長壽搖搖頭,馬屠子算是焚屍所最能幹的焚屍匠了,處理過幾具比較特殊的屍體,沒出什麽事。
現在死了,往後挑個得力點的焚屍匠就成問題了。
焚屍所也是講業績的,焚屍總出狀況,死多少焚屍匠不是問題,但若是屍體跑了惹出亂子,就麻煩了。
就比如上次變屍襲了柳大人侄子那事。
想到這,徐長壽不禁多看了秦河一眼。
好像昨晚一具有些邪門的紅衣女屍,就是分配給了這傻子。
嗬,還活着。
好事兒。
徐長壽越發覺的秦河順眼,問:“早上有吃嗎?”
“小的領了銅闆就去買饅頭。”秦河實誠道。
“銅闆留着吧,這頓陪我吃。”
“不,不敢讓官爺破費。”秦河愣了一下,急忙擺手。
“廢什麽話,麻溜的。”徐長壽瞪了秦河一眼,拎着骨灰桶走了。
秦河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弄不清楚徐長壽爲什麽會請他吃飯,這可太意外了。
尋常别說請客吃飯,正眼瞧也沒有啊。
其實這事,也不怪不得秦河莫名其妙,原因得分兩個方面說,一是徐長壽的性格,二就是最近發生的事兒了。
先說這性格,可能是祖上闊過的原因,徐長壽交朋友,是個另類。
别人交朋友都結交那些對自己有利的,能給帶來好處的朋友,最好是有錢有勢的那種,但人家徐長壽不是。
他交朋友從不看這些,看啥,心情。
今天心情好,看運河邊一打漁的挺好玩,诶,跳上船去跟人學打漁,一回生兩回熟,這朋友交上了。
明天看一個街頭賣藝的,雜耍呼啦呼啦的特别好玩,诶,湊上去請人家吃飯,交上了。
後天聽說胡同口的寡婦豆腐西施受了風寒,大晚上跑上門幫人磨豆腐,被豆腐西施拿扁擔打出來,诶,沒交上。
就這麽一主兒。
愛交朋友,也交了好些個朋友,交朋友純看心情。
你說這性格好不好,好,爲啥,過的快活啊。
但也不好,爲啥,交那麽多朋友要花錢啊,做了好些年生意全吃吃喝喝,錢上哪去了,交朋友了呗。
徐長壽就覺的秦河這人合眼緣。
先不說前些天燒侍郎侄兒子救了自己一回那事,就說秦河這長相,挺好。
人雖然煙熏火燎黑不溜秋的,跟個乞丐差不多,可精神頭足,背挺的筆直,兩眼有神,和别的焚屍匠跟行屍走肉似的完全不一樣。
徐長壽就喜歡不一樣人,不一樣的人兒才有趣兒。
這第二,就得說最近發生的事兒了。
原來徐長壽熬了夜都是找另外三個一起值班的官差喝酒吃飯,可自從知道那仨兒是一夥的,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推出去背鍋頂罪之後,他沒拿刀子攮人就不錯了,哪還有心情跟他們湊一起吃喝。
可他偏偏又喜歡吃飯的時候有個伴聊個天啥的,要不然喉嚨張不開咽不下去。
左右今天沒人,看秦河挺順眼,得,就他了。
就這麽地,兩人出了焚屍所來到了運河最熱鬧的街市。
“官爺,咱吃啥啊?”
秦河兩手攏在袖子裏,亦步亦趨跟在徐長壽後邊。
雖然現在他也得了不少本事了,論起來徐長壽都不一定有他厲害,可秦河對徐長壽還是有點忐忑。
沒法子,焚屍所的官差雖然是胥吏末流,但手裏可是攥着焚屍匠小命,看誰不順眼就把最難纏的屍體派過去,不出十天,準死。
心裏的彎還沒轉過來。
徐長壽扭過頭,嘿嘿這麽一樂,說:“胡同口的豆腐腦和豆汁兒味道很好,風景也不錯,我請你吃那個。”
秦河不知道他樂什麽,但心想豆腐腦豆汁兒壓根就不是填肚子的貨,吃那玩意兒怕是還得自己掏錢買饅頭,便說:“官爺,要不小的就吃雜面饅頭算了,我平常就吃那個。”
徐長壽一聽不樂意了,嗬,這小傻子瞧不起我還是咋地。
一半樹皮一半黴面做的饅頭,那是人吃的嗎,豬食。
脾氣一上來,豆腐不吃了,風景也不看了,今天非得讓這傻小子開開眼界。
唐記酒樓走起!
于是,兩人又來到了唐記酒樓。
唐記酒樓,就是昨天秦河吃的哪一家。
掌櫃唐天魁和店小二正在嗦面呢,老遠就看見秦河來了,喲,昨天那位一頓吃了六十幾碗面爺又來了。
再一看,這位爺旁邊還有一位,是焚屍所的徐爺。
徐爺是唐記酒樓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來這請朋友吃飯。
唐天魁客客氣氣的把秦徐二人迎進店裏,分開落座。
“二位爺,來點啥。”
“老規矩,再來一壺酒。”
“好嘞,那這位爺。”
“我……還是面吧。”秦河猶豫了一下,沒敢點别的的。
“面?”
徐長壽一聽面皮直抽,來酒樓吃面?
一會兒都讓掌櫃的看輕喽。
但他也不想多費口舌了,流民出生的小傻子,估計也不會點别的,便對唐天魁道:“面就面吧,分量下的足足的,讓他吃飽了。”
“徐爺放心,我昨兒個剛剛進了兩擔面,保證這位爺能吃飽。”唐天魁一聽,像是領了聖旨一樣喜笑顔開的去了。
弄的徐長壽愣了老半天不明白他爲什麽這麽開心。
不一會兒,面上來了。
唐天魁和店小二一起擡上來的。
裝面那東西,好家夥,不知道還以爲端的的是洗腳水呢。
滿滿一大盆下着肉絲的面。
徐長壽是驚的是目瞪口呆,還沒說話,又聽唐天魁一抹額頭上的汗,對秦河說:“爺,這盆面您先墊着,我讓後廚接着下。”
徐長壽:“……”
“官爺,那小的可就不客氣了。”
秦河被食物勾動了吃仙功,肚子餓的咕咕作響,告罪一聲,拿起筷子開幹。
“呼哧呼哧……”
就跟那龍吸水一樣,一大盆面三下兩下就被秦河吸進了肚子裏,就沒見他嚼。
徐長壽呆若木雞,從小到大他就沒見過這樣吃東西的。
更震驚的還在後面。
一大盆面剛吃完,唐天魁和小二又擡着一盆面上來了。
忙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第二盆吃光
徐長壽:“……”
第三盆吃光
徐長壽:“……”
第四盆吃光
徐長壽:“……”
……
第九盆
第十盆
秦河終于打了個飽嗝,撓了撓頭蠻不好意思的看向徐長壽:“官爺見諒,小的飯量比較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