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陝西一個叫安幼輿的貢生來到村莊給舅舅家辦喪事。這安幼輿爲人仗義,喜歡放生。在給舅舅辦喪事時候,安幼輿前去幫助牽引靈車。喪事完後,安幼輿在回家的路上,經過華山的時候,他在山谷中迷了路。此時他心裏大感恐懼。
忽然間,安幼輿看見遠處隐約有光亮,于是就向那個地方趕過去。
剛走了幾步,安幼輿突然看見眼前有一個老漢,彎腰駝背,拄着拐杖,匆匆忙忙向前走。安幼輿見狀,停住了腳步,剛要問話,那老漢卻先開口問他是何人。安幼輿回答說:“小生安幼輿,在這裏迷路了,剛剛看見有燈光,認爲應該是村莊,自己正準備前去投宿。”
老漢聽了,說:“那可不是個好去處,幸好我來了。你跟着我走吧,我家的茅屋可以讓你住下來。”
安幼輿聽後,感到非常高興,跟着那老漢走了一裏多的路,看見了一個小村莊。老漢敲了敲柴門,打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老太太開門說:“郎君來了嗎?”
老漢回道:“來了。”
安幼輿跟着老漢進門,才發現房屋低矮,空間狹小。老漢點上了燈,讓安幼輿坐下來。然後老漢讓家人準備飯菜招待客人。然後那個老漢又對老太太說:“這位公子不是别人,是我的恩人。你行走不便,可以叫花姑子過來斟酒。”
過了一會兒,花姑子拿着餐具進來房屋,站在那老漢的旁邊,輕輕斜着眼睛偷看安幼輿。眼前安幼輿公子: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道彎眉渾如刷漆。鼻子高隆俊氣,唇紅齒白俏侬。绾髻束發,身穿青天水色衣。腰系藍帶,足穿黑鞋腿白襪。
安幼輿微微歪着腦袋向花姑子看去,但見她生得:
青絲雙環髻,髻妝絨花插翡翠。
杏眼桃花臉,朱唇微似玫瑰瓣。
星眼橫秋波,遠山蛾眉秀又齊。
上身穿的是,晚霞煙火甲輕衣。
下襯五色梅,淺淺淡淡紅裙子。
弓鞋彎彎翹,布襪長長遮秀足。
妖娆又美麗,好似瑤台天仙女。
這時,老漢回頭吩咐花姑子溫酒。房中西邊一角的屋裏正生着煤爐,花姑子于是進去那屋裏撥火。
安幼輿問起那個女郎,那老漢回答道:“老夫姓章,今年七十歲,隻有這個女兒。我們農家人沒有丫環仆人,因爲你不是外人,于是方才讓妻女出來招待,請公子莫要見怪笑話。”
安幼輿聽後,試探問道:“那女婿家在哪裏?”
那章老漢回答道:“還沒有女婿。”
安幼輿對花姑子的聰慧美麗贊不絕口。
那老漢還在和安公子說着謙虛的客氣話,忽然聽見花姑子的驚叫聲。老漢連忙跑進去西邊的屋子裏,原來是花姑子溫酒的時候沒看好,酒都煮沸了,爐子的火苗高高地騰起。老漢眼疾手快,一下子把火苗撲滅了,斥責道:“都這麽大的人了,酒煮沸了都不知道嗎!”
老漢回頭看去,爐子旁邊有個花姑子雕刻的小木頭人還沒完成,又呵斥道:“也不好好梳梳頭頭發,像個小孩一樣。”說罷,老漢把花姑子雕刻的小木頭人像拿過去給安幼輿看,說:“天天雕這個東西,幹什麽都心不在焉的。安公子還誇她,真是羞死人了。”
安幼輿仔細看了看她雕刻小木頭人像,眉眼衣服都栩栩如生,刻得很精緻。便稱贊道:“這木頭人刻得栩栩如生,很是精巧,可見花姑子心靈手巧,蕙質蘭心,是有過人之處的。”
花姑子多次上前勸酒,嫣然含笑,并未顯出一點兒的害羞。安幼輿注視着花姑子,内心油然而生起愛慕之情。這個時候,老太太呼喚了一聲,那老漢就應聲回答着就出去了。
此時,安幼輿一看沒有其他人,于是對花姑子說:“花姑子的聰慧美麗令安生傾心于你,本來想着叫媒人來說親,又怕說不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姑子聞言,一時覺得安幼輿此話說得有些唐突,不敢回他言語,于是拿起酒壺,向火爐邊走過去,沉默不語,好像沒有聽見一樣。安幼輿屢次問她話,她也不回應。
安幼輿慢慢地向有爐的屋子裏靠近,那女子匆忙起身,正顔厲色道:“狂狼之徒,進屋幹甚?”安幼輿不顧責問,隻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花姑子。花姑子見狀,想要逃走,安幼輿卻阻攔住她,腦袋向花姑子靠近,想要去親吻花姑子。花姑子大驚失色,用發顫的聲音大喊救命。老漢慌忙沖進去詢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安幼輿連忙松手放開花姑子,走出屋子來,深感慚愧和害怕。
這個時候,花姑子從容不迫地對父親解釋道:“剛才溫酒,酒又沸起來了,如果沒有安公子,酒壺都要燒化了。”
安幼輿聽了花姑子這樣說,剛才緊張不安的心才安定了下來。安幼輿很感激花姑子爲自己解圍。雖然安生一時間神魂颠倒,意亂情迷,但是卻打消了非禮的念頭,佯裝喝醉了的樣子,故意踉踉跄跄地走回房間裏。花姑子也回去到自己的屋子。老漢過去給安幼輿鋪好被褥,然後輕輕關門離開。安幼輿則是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天還蒙蒙亮就告辭了。
回到家後,安幼輿立即央求好朋友前去登門求婚,可是整整跑了一天,居然連花姑子家的住處都沒有看到。于是安幼輿吩咐準備馬,和仆人一同前往尋找。他們來到了原先去的地方,看見的卻隻是到處都是陡峭的石壁和險峻的山岩,根本就沒有什麽村落。安幼輿到周圍打聽,都說很少有姓章的人家。
安幼輿失望地回到家裏,心神不甯,食不下飯,睡不安穩。自此神志不清,勉強喝一點稀飯就惡心欲吐。在昏迷之中,嘴裏總是喊着花姑子。家裏人不明其意,日夜陪伴,眼見他很難在支撐活下去。
一天夜裏,陪護安幼輿的家人都十分疲憊,也都已經入睡了。安幼輿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到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身體。他微微睜開了眼睛一看,原來是花姑子坐在他床前。安幼輿的神智突然清醒了過來。他仔細地端詳着花姑子,眼淚撲簌撲簌地直往下落。花姑子伸出手,抹去安幼輿眼角的淚水,皺着眉頭,嘴角卻微微一笑,哀傷地說:“真是傻子,你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呢?”言罷,花姑子便坐上床上,用雙手給安幼輿的雙腿按摩,然後又按摩安幼輿的太陽穴。
安幼輿頃刻間鼻子聞到有一股奇異的香氣,滲入周身。按了許久,花姑子又取出一粒藥丸,讓安幼輿吃下。安幼輿忽然感覺到前額冒汗,然後慢慢地全身開始流汗,身體漸漸地感覺到沒有那麽沉重了。
花姑子低聲對安幼輿說:“屋裏人多,我不便住下。你安心養好身體,三天過後我再來看你。”說完她又拿出幾個燒餅放在床頭,悄然離開。
到了半夜,安幼輿不再發汗,肚子覺得饑餓,于是拿起燒餅吃了充饑。也不知道這個燒餅裏放的是什麽餡,安幼輿吃的非常香甜,一連吃了三個餅子。然後用衣服把剩下的燒餅蓋了起來,又朦朦胧胧酣睡了過去。直到日上三竿才睡醒,身體也感到輕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