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他的目光停留在鄧天麒的眼睛,手緊緊地抓住輪椅扶手,不斷地顫抖起來。
鄧天麒發現不對勁,因爲鄧骁的目光很是呆滞,而他的嘴唇跟着手在顫抖起來。
随即是整個人都在顫抖起來。
“爹,你怎麽了?”
“你可别吓唬我啊!”
魏忠和李嚴、楊儀也吓得連忙跑過來,團團圍住鄧骁。
楊儀懂些醫術,大喊道,“快,用東西頂住老王爺的嘴,别讓他把舌頭給咬了。”
鄧天麒看向自己身邊的銅錘,覺得不合适,這個銅錘鄧骁咬不動,牙齒會崩了。
四下瞧去,找不到合适的東西,鄧天麒便将手伸入鄧骁的口中,讓鄧骁咬住。
鄧天麒吃痛,因爲鄧骁此時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
可是鄧天麒也不敢運力抵抗,怕一用力,起了反作用,隻能靠手掌自身的力度,去硬扛鄧骁的咬合之力。
楊儀說道,“李嚴,你去端水過來。”
“魏忠,你趕緊給老王爺輸氣,他這一口氣上不來,有性命之憂啊。”
衆人忙碌,端水的端水,運功輸送内力的輸力。
好一通忙活,鄧天麒感覺手指上的疼痛有些減輕,可又不敢将手拿出來。
楊儀仔細看了鄧骁的眼睛,說道,“算是緩過來了,王爺,你的手可以拿出來的。”
李嚴忍不住痛哭,“我的老王爺啊,你怎麽就突然發病了呢?”
“你可吓死我們這些老兄弟了啊。”
“現在我們蜀國之地都沒有收回來,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皇上還年幼,我們蜀國可怎麽辦啊?”
魏忠收功,拉住鄧骁的手,“老王爺,你感覺怎麽樣?”
鄧骁被楊儀喂了一口水,顫巍巍的手指向鄧天麒。
鄧天麒正在看自己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見鄧骁的手伸過來,便将腦袋湊過來,“爹,你要揍就揍吧,我也不躲,也不運功抵抗。”
“隻不過你也别太用力了,你身子骨都這樣了,要是再來一回剛才的樣子,可吓死我了。”
鄧骁的手戳到鄧天麒的臉上,扯住了他的耳朵,“紫鳳要去臨安,你爲什麽現在才和我說?”
鄧天麒一臉爲難地說道,“是姐不許我說的。”
“她說爹你肯定是不許她去的,她也是去去就回來。”
“你也知道,我姐的話我不能不聽的。”
鄧骁眼中盡是絕望的神色,“快,備馬,去将紫鳳給我追回來。”
“如果沒有追回來,你這個兒子我也不認了。”
鄧天麒嘴角抽了抽,“爹,備馬沒有用,追不上的。”
“我姐她走的不是陸道,走的是水路。”
鄧骁一愣,“水路?”
鄧天麒點點頭,“姐說騎馬太慢了,就叫人備了船,準備沿着漢水走水路去臨安。”
鄧骁厲聲說道,“快,叫上鄧昌,派船給我追回來。”
“他是管水軍的,所有船隻都歸他管,要是沒有将紫鳳追回來,他這個水師提督提頭來見。”
鄧天麒求救地看向魏忠、李嚴、楊儀等人,“鄧昌也被我姐要挾了,她帶了些人,還有糧草,器械,要去幫陸長生。”
“現在算時間,應該已經準備好要出發了。”
後面一句話,鄧天麒原本是不想說的。
因爲紫鳳叮囑過他,務必明天,最遲是晚上的時候,才将她去臨安的消息告訴鄧骁,否則以鄧骁的性格,恐怕發大火。
鄧骁身體已經如此了,要是再生氣,恐怕會出事。
隻是鄧天麒看着鄧骁差點一口氣沒有上來,擔心紫鳳這麽一去,回來要是見不着該怎麽辦。
他也兩頭爲難,隻能說實話了。
鄧骁抓住鄧天麒的手臂,目光中透露着不容商量的神情,“現在,馬上推我去碼頭。”
“快!”
魏忠長長歎了口氣,“王爺,事到如今,你也别怠慢了,就順了老王爺的心吧。”
鄧天麒無奈,抱起輪椅就往外面跑,魏忠等人跟在後面跑了出來。
李嚴、楊儀的武功不好,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連忙叫來馬車跟上。
他們擔心,鄧骁今日突然岔氣,有中風之兆。
而紫鳳去支援臨安,鄧骁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如果這對父女撕破臉皮,壞了親情,這蜀國就更難了。
他們太清楚鄧骁的個性了,他們也知曉紫鳳的個性。
紫鳳雖然說什麽事情都考慮得周全,對鄧骁的話也是言聽計從。
可是她骨子裏卻是個有主見的人,一旦認定某件事,認定某個人,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這麽兩個有個性的人,一旦沖突起來,别說自己幾個老人了,就是鄧天麒也控制不了場面。
可千萬别出事啊!
等鄧天麒抱着鄧骁的輪椅到達碼頭的時候,漢水中間有一艘船正在緩緩駛離碼頭。
船頭之上站着一個身影,一個俏生生的身影,一襲紅裙,在寒風中如同盛開的映山紅。
鄧天麒運轉内力,大聲喊道,“姐,你等等,爹來了。”
紫鳳聽到鄧天麒的聲音,看向鄧天麒懷中輪椅上的鄧骁,眼淚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爹……”
鄧骁強忍住心中的怒火,“紫鳳,你将船停下來,你過來,凡事都好商量。”
紫鳳站在船頭,搖頭,“爹,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我過去的,你連派魏忠去支援臨安都不答應,你絕對不會答應我的。”
“這一次,是我自己的決定,還望爹原諒女兒這一次。”
鄧骁聽到紫鳳哽咽的聲音,心中酸楚不已。
自己這個女兒,從小到大,都太懂事了,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意願,也從來沒有做出過令自己不喜的事情。
無論是在鄧家,還是在處理蜀中的事情,還是處理外面的事情,都是任勞任怨,都是井井有條。
可是這一次,她的真不應該去啊。
她,也不能去。
“紫鳳,我知道你的擔心,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你不能離開。先不說,北莽荀懿還占據了蜀中,随時會和我們打仗,你外公身體不大好,你總不能到時候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吧。”
“我……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你總不能……”
紫鳳再也忍不住,跪倒在船頭,“爹,恕女兒不孝。”
“隻是今日,我總要去一趟臨安,我總要見一面陸長生。”
“我總得問陸長生一句話,我才會心安,我才會心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