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歡喜,還是開心,還是激動。
因爲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父親鄧骁這麽主動說起這事,而且一開口就直接将婚事給定下來了。
在以往,鄧骁對陸長生還是抱有警惕之心,抱有擔憂之心,抱有一絲不滿之心。
因爲陸長生身份不明,因爲陸長生是天煞孤星,因爲陸長生與臨安朝廷的劉秀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所以,哪怕鄧骁知道陸長生是武王身邊的人,他可以暗中幫助陸長生,可以默許紫鳳無私地對遠征軍提供諸多便利,唯獨對于紫鳳和陸長生的婚事,他是猶豫的,是抗拒的。
畢竟自己的女兒,如此優秀的、如此漂亮、如此能幹的郡主,一定是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要有一個快樂的人生。
陸長生擅長于厮殺,擅長于攻伐,心性堅毅,胸懷國之大者,可是這些,還不能證明,他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是紫鳳最好的伴侶。
哪怕陸長生來到成都,許下“以天竺爲聘禮迎娶紫鳳”的諾言,鄧骁依舊是懷疑的。
可是今日,鄧骁說出來了,而且還是最後的肯定。
紫鳳對于自己婚事,她一直是隐忍的。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她依舊渴望,自己的婚事,能得到家人尤其是父母的認可。
沒有父母認可、祝福的婚姻,是不完美的。
歸根結底,紫鳳在婚事上,還是一個傳統的姑娘。
紫鳳輕咬貝齒,轉過身去,不讓眼淚掉落下來,“爹,你怎麽這個時候說起這個事情啊。”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北莽都将成都給攻破了,追着我們東奔西跑。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現在都忙得不可開交,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
知女莫若父,鄧骁憐惜地看着紫鳳,“就是因爲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情,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留下遺憾,讓你和長生留下遺憾。”
“這一次蜀國保衛戰,尤其是成都保衛戰,陸長生帶着兵馬從天竺趕了回來,擋住了北莽進攻的步伐。我看得到,陸長生對于我們蜀中,對于你,是舍得付出性命的。”
“他這樣一個人,有堅毅的品格,有不屈的精神。他能爲蜀國舍生忘死,能爲救蜀國将士而沖殺在前,那麽他對于你,會更加拼命。能将你交給一個可以爲你拼命的男人,我是放心的。”
“而且,這一次,我越發肯定陸長生真的就是你的老師、老天師張時修口中所說的大漢扛纛者。因爲他越殺戮越強大,他是有氣運加持的。因爲他驚人的恢複能力,他受到的傷害,在短時間内就能夠自愈,連你小姨都說陸長生的身體是極其變态的。有這樣一個幾乎殺不死的人保護你,陪伴你,我是放心的。”
聽到鄧骁連說兩個“放心”,紫鳳抿着嘴,眼眸中的光澤越發明亮。
她這一生,隻對一個人動過心,動過情。
她自然極其渴望,這顆心,是永恒。
她自然極其期盼,這份情,是一輩子!
“爹,你能對長生這麽認可,我……我心裏是很高興的。”
“不過,成親這件事情,我希望是長生提出來。”
鄧骁看着紫鳳, 自己的女兒,也遺傳了自己的個性,哪怕紫鳳平日裏溫順,善良,可是她一旦認定的事情,是極難改變的。
“丫頭啊,雖然說陸長生兇猛能戰,雖然他得了武王的真傳,霸王刀威力無窮。雖然他有驚人的自愈能力,可是這一次,聞太師變得格外的強大,方方面面對陸長生都有壓制。甚至陸長生在被聞太師的金鞭打傷之後,差點連性命都丢了。”
“現如今世道大變,氣運紊亂,誰又能擔保陸長生這個大漢扛纛者、這個氣運之子,不會被更爲強大的氣運之人給鎮壓呢?誰又能保證,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到來呢?”
紫鳳轉過身來,面對鄧骁的目光,眼眸中有堅不可摧的神色,“爹,無論我們願不願意,明天總會到來的。”
“我們這些年,已經經曆了很多意外了,有些意外是我們想要得到的,有些意外是我們絕對不想看到的。可是,任何意外的到來,我們都扛過來了,不是嗎?”
鄧骁沒有做聲,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看着這個蜀中最優秀的姑娘,看着同樣在大漢也是最優秀的人。
他知道紫鳳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唯一能做得,就是支持紫鳳的決定。
紫鳳說道,“爹,大漢劉家皇族頹廢無能,天下大亂開始。北莽入侵,華夏岌岌可危。北莽兩次入侵蜀中,均是危在旦夕。還有那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是,活下來的人依舊在活着。像我們鄧家皇族,既然已經在蜀中稱帝建國,那麽我們就要承受更多的意外,爲更多的普通百姓扛着更多的意外。”
“所以,無論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來,我都能接受。”
“所以,我還是希望能由長生主動提出來,在一個合适的時候成親。”
鄧骁說道,“紫鳳,你是個有主意的人,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你,你就能更好的做決定了。”
“我和你娘已經老了,唯一能做的,那就是再用餘力扶你們一把,送你們一程,讓你們走得更穩,更好。你和長生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做決定吧,我都同意。”
“隻是這北莽,這聞老賊,不肯給我們這個機會啊。”
紫鳳說道,“事在人爲,我想,還沒有到絕境,還是有機會的。”
“我已經派人在雲滇調動兵馬,還派人去月牙、車輪等國,希望他們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派兵來蜀國,與我們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我想,機會總是會有的。”
父女倆商議着戰争之事,這時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鄧骁雖然老邁,可是功力猶在,眼睛看得遠,“紫鳳,那是不是鄧昌過來了?”
紫鳳仔細看了一下,“爹,好像是鄧昌,他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的确是鄧昌過來了,他來到鄧骁跟前,氣喘籲籲,顯然是長途奔波,“阿叔,蜀王和陸長生他們已經不在成華城了。”
鄧骁一驚,“不在成華城?”
“是不是已經往雅安撤回來了?終究,成華城還是抵擋不住北莽大軍啊。”
紫鳳問道,“鄧昌,天麒、長生他們什麽時候到蒙頂山,我好做好接應準備。”
鄧昌搖搖頭,“他們沒有來蒙頂山。”
鄧骁更驚,“沒有來蒙頂山,那他們去哪裏了?”
鄧昌指着北邊,“他們殺出去,殺向北莽大軍了。”
鄧骁一拍輪椅,站起身來,“什麽,殺出去了?”
鄧昌連忙扶住鄧骁的搖晃的身體,“阿叔,是的,他們帶兵殺出去了,和北莽拼命去了。我剛得到消息,就立馬趕回來禀報了。”
紫鳳有些心慌意亂,便拿眼睛看向鄧骁,“爹,天麒和長生怎麽不退回來,怎麽能殺出去呢?”
“不是說好的扛過了今天就撤回來嗎,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
鄧骁目光凜冽,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紫鳳,鄧昌,不能再等了。長生和天麒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殺出去的,他們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點兵!盡起雅安兵馬,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