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站在城頭之上,手握一柄黑黢黢的大刀。
身後,還插着一杆大旗,迎風飄蕩。
大漢遠征軍大旗。
離陽城,依舊是一座殘破的廢棄之城,裏面荒涼、破舊,沒有人煙。
然而,在城頭之下,是密密麻麻的人。
衣衫褴褛的人。
他們有的人手中拿着刀劍,有的拿着弓箭,也有的拿着木棍,甚至有的人還拿着鋤頭,犁耙站在隊伍當中。
他們,高矮不一。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唯一共同的是,他們的眼中都有光,希冀的光,憤怒的光。
少年将大刀朝天一舉,大聲說道,“那一年,我十歲。”
“十歲那年,我爺爺才允許我走上城頭,站在一個人的身邊,和他一起守護離陽城。”
“北莽攻占了幽州,遠征軍來到了離陽城,最終,離陽城隻剩下一個遠征軍戰士,那就是陸長生。六年,整整六年,陸長生一個人守護離陽城,守護離陽城的大漢百姓六年。我就站在陸長生的身邊,跟着他練拳,看着他殺敵,然後跑到城頭之下去撿武器、裝備、銀子,糧食,甚至,連破舊的鞋子都不會放過。”
“到了現在,我們都知道,陸長生是武王傳人,是大漢蕩魔天尊轉世,是不可戰勝的天神。他帶着大漢遠征軍從幽州離開,穿過了無邊荒漠,去了蜀中,開始了遠征軍的萬裏征途。”
“到了現在,我們都知道,耶律雄基兩次攻打大漢,都是無功而返,而且北莽的紅衣大祭司死在了大邑。”
“到了現在,我們都知道,陸長生領着遠征軍不僅能在赤壁與北莽抗衡,還能遠征天竺,将天竺那些虛僞的和尚給全部打死,将天竺變成了我們大漢的疆土。”
“到了現在,我們都知道,陸長生的率領的遠征軍已經有百萬之師,已經能足夠與北莽真正抗衡。”
略微停頓了一下,少年眼中有精光閃爍,“而我們,不僅是大漢遠征軍的幽州分支,更是大漢遠征軍的北莽先鋒。”
“你們當中,有的是當初二龍山的大當家魯進的部下,有的是桃花山的難民。你們還有從河北過來的田家兄弟,還有從梁山過來的英雄好漢,更有從淮西過來的義軍。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爲了一個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那就是爲了驅逐北莽,匡扶大漢。”
“匡扶大漢,這個大漢,不是劉家皇族的大漢,而是天下大漢人的大漢。”
“我們所有人,都是力挽狂瀾的英雄,都是新時代的創造者。我們不僅是遠征軍在北莽的敵後先鋒隊,我們更是北莽的掘墓者。”
“我們一直想做一件大事,那就是與北莽大幹一場。可是因爲實力懸殊,這兩年我們都在東躲西藏,暗中發展壯大勢力。今天,兄弟們,屬于我們的時候到了!”
一個滿臉胡須的大漢提着斧頭喊道,“鐵大當家的,你就說吧,是什麽時候到了。”
“我們要怎麽幹?”
少年自然是鐵蛋,經曆兩年的磨砺,經曆兩年的厮殺,他已經真正成長爲一個北莽的反賊,大漢遠征軍的敵後英雄。
鐵蛋看向大漢,聲音沉穩,“張逵兄弟,我得到消息,現在北莽聞太師率兵攻打蜀中,已經攻破了漢中、成都,我們大漢遠征軍的主帥陸長生正在帶領遠征軍将士與北莽死鬥,這一場大戰已經到了最爲緊要的時候,就要到了分出勝負的時候。”
“一旦北莽勝,那我們大漢的銳氣将被重挫,我們大漢的将士、百姓将會被屠戮,大漢剛剛被陸長生扭轉的國運,又會潰散。從此再也沒有人能對抗北莽,再也沒有機會拯救大漢。”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遠在天竺的大漢将士回來了,與北莽死鬥。恩施的左達開來了,與北莽死鬥,五萬湘軍,隻剩下不足三百人。雲滇的将士過來了,十萬雲滇将士,無一歸返。”
說着,鐵蛋有些激動,握住黑刀的手青筋畢露,“還有,我們大漢遠征軍的宗哲、武沖兩位老将,不顧危險,爲了解救大漢之圍,毅然帶着六萬遠征軍将士突破了赤壁,殺到了均州,想要攻克長安。”
“然而,他們終究隻有六萬人,已經陷入了北莽的重重圍困當中,至今生死不知。”
“所有的大漢人,所有的遠征軍都已經奔赴了戰場,唯有我們大漢遠征軍的北莽分支還在猥瑣發育,還在東躲西藏,大家覺得應該嗎?”
張逵舉起闆斧,第一個大聲喊道,“不應該!”
“幹他娘的,我們也要殺出去,殺北莽狗賊!”
周遭的将士們紛紛舉起武器喊道,“殺出去,殺北莽狗賊!”
鐵蛋很滿意衆人的反應,這才是兩年來的與北莽厮殺留存下來的隊伍,這才是大漢遠征軍的血脈,這才是真正能打仗的部隊。
他看到這支部隊,才會感覺自己沒有辜負陸長生和孔瑾對他的期盼。
他聽到這種響徹天地的聲音,才會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吃的苦,受的罪,都是值得的。
待呐喊聲逐漸平息,鐵蛋繼續大聲說道,“沒錯,是時候了,是時候殺出去了。”
“當年陸長生守離陽城的時候隻有一個人,他不僅能守住離陽城,還能殺到流沙郡,殺死了兩任郡守,殺死了數千北莽官兵。”
“當年陸長生身邊隻有一點兵馬的時候,他們就敢于和聞太師正面開戰,萬裏跋涉,勝利轉移到了蜀中大邑,開辟了新的遠征軍的基地。”
“我們現在有三萬人,三萬義軍,三萬遠征軍将士,在大漢生死存亡之際,我們不能再龜縮了,我們不能再小打小鬧了。我們也要殺出去了。”
張逵很是激動,眼睛瞪得銅鈴般大,“大當家,你說吧,怎麽殺出去?”
“是和當年陸長生他們一樣,從無邊荒漠一樣殺出去嗎,然後奔赴蜀中,和陸長生他們彙合,一起圍剿聞太師嗎?”
鐵蛋搖搖頭,一手握住黑刀,一手握住軍旗,“不,我們從無邊荒漠穿過去,再去蜀中,耗費的時間太長了,恐怕我們趕到了也來不及了。”
張逵是個急性子,“那該怎麽辦嘛?”
鐵蛋看向北邊,“遠征軍國師孔瑾大家是知道的,他是文曲星下凡,天下才氣八鬥盡在他的腹中。他派人來給我傳信,給我們指出了一條明路。”
“那就是殺出去,殺向流沙郡,殺向幽州,殺向北莽京城。”
“唯有将戰争發生在北莽的地盤,北莽才會真正的痛。唯有戰争的威脅觸及到北莽的京城,他們才會真正的慌。”
“所以,從現在開始,除了帶武器,所有人都不要帶任何東西。我們殺出去,先取流沙郡,再取幽州,直逼上京。”
張逵有些不解,“不帶東西,那我們餓了該怎麽辦?”
鐵蛋的眼眸中有殘酷之色流露,“當初陸長生在這個城頭上和我說過一句話,我永遠記得。現在我将這句話告訴大家,那就是壯志饑餐北莽肉,笑談渴飲北莽血!”
“攻打北莽城池,大家不要有任何顧忌,殺光,搶光。”
“出發,殺!”
激蕩的聲音在離陽城回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