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生轉過頭來，“秀才，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不用這樣小聲說話吧？”
孔瑾嘿嘿一笑，“習慣了，習慣了。”
“作爲軍師，時刻要保持警惕性，和高度的敏感性。”
“長生，你說我的法子行不行？”
陸長生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這……不大好吧。”
“有點過分了。”
孔瑾說道，“長生，你還是太實誠了。”
“對于你來說，這事一點也不過分，反而是你本分之内的事情。”
“你就放手去幹吧，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陸長生說道，“再斟酌一下，再考慮一下，看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孔瑾知道陸長生的性子，也不強求，“行，你再考慮考慮，等我們到了蜀中，如果沒有更好的法子，那就用我這個法子，絕對能搞定鄧骁。”
“鄧骁雖然是頭笑面虎，老狐狸，可是他也有軟肋的，隻要把握住他的軟肋，他是絕對會答應的。”
陸長生說道，“秀才，那你呢？”
孔瑾問道，“我怎麽了？”
陸長生看着孔瑾的眼睛，想看出他内心真實的想法，“二夫人那邊怎麽辦？”
“你這一次去蜀中，總得給人家一個交代吧。”
孔瑾眼眸中有一層雲霧，口中喃喃說道，“交代啊，是啊，總得有個交代啊。”
陸長生追問道，“秀才，二夫人哪裏配不上你了？”
“還讓你如此糾結？”
孔瑾歎了口氣，“我就怕武沖的悲劇落在我身上啊。”
陸長生啞然。
武沖的悲劇，那是柳青。
柳青的死對于武沖來說，打擊很大，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悲痛當中走不出來。
唯有靠酒水的麻醉才能過睡去，唯有在戰場上不要命的殺戮才能找到一點點自己。
這種親手葬送自己最愛的人的痛苦，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秀才，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麽事情？”
“這些事情是張爺爺都不知道的？”
“明明張爺爺給你，給二夫人都看過面相的，你爲何還是不信？”
“你又到底在想些什麽？”
陸長生将心中的疑問抛出來，有些話，他以前問過孔瑾，有些事情其實他不想問、也不想提的，隻是今日就兩人相處，又說到了這個話題上，便脫口而出了。
孔瑾用手抱住頭，“長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天大的秘密。”
陸長生覺得孔瑾有些奇怪，“你說吧，我聽着呢。”
孔瑾說道，“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沉默！
沉默是無聲的表達。
孔瑾将手拿開，隻見陸長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略微有些鄙夷之色。
“長生，我說真的，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陸長生說道，“我早就知道啊！”
“你是文曲星下凡，你是太白金星轉世。我們什麽時候将你當過正常人看待了？”
“這個和我們剛才讨論的話題有關系嗎？這個和你給二夫人一個交代有關系嗎？”
“我還是武王轉世，我還是真武大帝下凡呢，這有關系嗎？”
這下輪到孔瑾啞口無言了。
是啊，無論你從哪裏來，無論你是不是正常的，有關系嗎？
“沒有關系嗎？”孔瑾反問道？
陸長生很堅決地回複，“有關系嗎？”
“我們哪一個是正常人呢？我們所做的事情哪裏是尋常人能做到的呢？”
“你來自幽州，我來自長安，她來自蜀中，這有關系嗎？”
一席話，将孔瑾說得有些木然。
孔瑾曆來以三寸不爛之舌見長，可是面對自己的事情時，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說起又如何？
有關系嗎？
孔瑾感覺自己心中松動了，被陸長生堅毅的态度觸動了。
“長生，你說得對。”
“或許，是我想多了。”
“我應該像你一樣，和嫣嫣說清楚，問她的态度。”
“如果她不介意，如果她答應，我也應該勇敢地走出那一步。”
陸長生臉色這才緩和一些，“這就對了，男人就應該做男人該做的事情，逃避永遠也解決不了問題。”
“嗯，有人來了！”
孔瑾一驚，有人來了？
離陽城是個空城，是個北莽官府立碑的瘟疫之城，怎麽可能有人來？
孔瑾站起身來，四處張望，并沒有看到人影。
“人在哪裏？”
陸長生握緊霸王刀，站在城頭之上，眼眸掃射下方，警惕地地尋找蹤迹。
沒有人！
可是，分明他聽到了風鈴的聲音。
并不是那種急促的聲音，而是很輕微，像風兒拂過樹枝，帶動了風鈴。
可是這個時候，陸長生哪怕站在城頭之上，也沒有感覺到有風。
莫非是鳥兒飛過？
莫非毒蛇從地上爬過觸動了桃樹？
陸長生掃視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眼眸中有深色，“古怪了，明明聽到風鈴的聲音，難道是許久沒有來了，出現了幻覺？”
“還是經曆這麽久的風吹日曬，虛靖的風鈴已經有些失靈了？”
孔瑾說道，“長生，要不，我們還是走吧，我感覺這城頭有些陰森森的，我也聽到了一些聲音。”
陸長生問道，“你聽到了什麽聲音？”
孔瑾四處張望，“我好像聽到了打仗的聲音，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咆哮，也有人在哀嚎。”
“我還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這股味道和當初你坐在城頭之上時的氣息一樣。”
陸長生說道，“秀才，你還怕鬼啊。”
孔瑾說道，“也不是怕鬼，隻是這些死去的冤魂，有些沒能入土爲安，自然有些魂魄四處飄蕩，四處尋找寄主。要是我們被他附體了，那就難受了。”
“長生，一說起來我就感覺到有股陰風吹過來，怪瘆人的。”
“走吧，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陸長生一動不動，眼眸緊緊地盯着下方一棵大樹，沉聲喝道，“出來！”
沒有任何反應。
孔瑾越發吃驚，因爲他什麽也沒有看到，不會真的有鬼吧？
他哪怕懷疑自己的眼睛，也不會懷疑陸長生的判斷。
“長生，你看到了什麽？”
陸長生雙手握住霸王刀，做出進攻的姿态，“我并沒有看到什麽，我感覺那棵樹後面有人。”
“出來，再不出來我要動手了。”
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陸長生飛身而下，雙手握刀，一刀紅芒閃過，大樹從中劈開。
一個身影。
一個黑色的如幽靈般身影迅速閃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