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永訣方丈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達摩院首座永雲大和尚便知道,自己的目的達不到了。
永訣還是護短啊。
他還是想着要将衣缽傳給道岸,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們這對師徒一問一答,默契無間,相得益彰,便将方向引導到他們想要的結果了。
可是永雲大和尚卻不能阻攔他們,正如不能将方向引偏一樣。
道岸正色道,“此次龍虎山不打招呼,不遠千裏,不計代價前來攻打我們金光寺,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大漢頹喪,道門不振。而我們佛門大興,金光寺更發下宏願,要建三千佛國。此消彼長,龍虎山作爲道門祖庭,自然感受到了危機,感受到了生死存亡的壓力。”
“他們知道一旦佛門進入中原,便再無道門一家做大之勢。我佛慈悲,佛海無邊,救苦救難,對于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大漢百姓來說,今生已苦,隻想來世,隻想極樂世界。因此我們佛門對他們來說更加具有吸引力,更加具有依附力。”
“當百姓的信仰轉向,當人心變動之時,便是道門滅頂之災到來之時。千年道門,豈會坐以待斃。他們解決不了民心轉向的問題,他們解決不了信徒變少的問題,那麽他們就會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永訣方丈看着道岸,眼神中充滿了鼓勵,充滿了欣慰。
自己這個真傳弟子,自己挑選出來的聖子,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盼和栽培,看問題看得入木三分,一針見血。
“一個什麽樣大膽的決定?”
這個問題其實永訣方丈可以不用問的。
他隻要一個眼神,或者不動聲色,道岸自然會說出來。
道岸得到了鼓舞,越發心中笃定,“他們的決定就是,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我們金光寺,解決我們佛門。”
“唯有打敗我們金光寺,唯有打敗我們佛門,他們才能向世人證明,道門比佛門要強,佛門隻是道門的弟子。”
“至于以什麽理由來攻打我們金光寺,這并不很難。諸位師叔師伯,北莽入侵大漢需要理由嗎?朝代更替需要理由嗎?所以,龍虎山想出的這個張朝陽的孫子虛靖被我打死的理由,非常牽強,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算理由。”
永訣方丈微微颔首,“大師兄,諸位師弟,我覺得道岸說得很有道理啊。你們覺得呢?”
永雲大和尚長眉遮眼,不動如來,不知道他是在閉目養神,還是真的睡着了。
永鴻大和尚大聲說道,“道岸師侄說得有理啊!”
“大漢的道門,我們天竺的佛門,還有那北莽的造物神,都是一方教義。這麽些年來,明争暗鬥,各有千秋。”
“大漢這些年頹廢不堪,皇帝死了好幾個,被北莽打到了天河以南。而且他們大漢現在四分五裂,劉秀珠建立個大漢朝廷也沒有幾個人聽令。曾朝貴稱帝,蜀中曆來獨來獨往,聽說也要稱帝了。龍虎山的危機感很強,做出這些舉動也是說得過去的。”
永懷大和尚手執金剛杖,目光堅毅,“方丈師兄,我也認同道岸師侄的說法。”
“道門的氣運跟随着大漢的國運一并傾瀉,這一旦傾瀉,那可是兵敗如山倒。指不定那日,北莽就打過天河,滅了大漢。到時候龍虎山失去大漢朝廷的封賜,就如同無根之草,飄搖不定。北莽可不會允許有另外一種教義與他們的造物神平起平坐的,必然會壓制道門,慢慢地将他消失掉。”
“所以這一次,龍虎山做出這等激進的舉動,也是狗急跳牆,到處亂咬啊。”
永訣大和尚見永雲大和尚閉目養神,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也不問他,側身見道岸胸有成竹的樣子,便開口說道,“道岸,你說到了龍虎山的目的,也找出了問題的原因所在。”
“那麽因果循環,這個果該如何了解呢?”
道岸和尚朝永訣大和尚恭敬行禮道,“師父,我自從得知龍虎山攻打我們金光寺的消息以來,一方面昨晚整宿未眠,認真思考其緣由,另一方面也在想着應對之策。”
“我粗略想出了三條應對之策,還請師父,諸位師伯、師叔斧正。”
永訣大和尚手中念珠一提,“你大膽說,說得不對之處,自有人幫你指點。”
“三條應對之策,又是哪三條應對之策?”
道岸和尚說道,“其一,那就是積極迎戰。雖然我佛慈悲,可是佛法無邊,從來沒有人敢這般光明正大,不,膽大包天欺負到我佛門頭上。雖然龍虎山這一次來勢洶洶,一舉毀了十二座寺廟,看起來勢不可擋的樣子。可是他們終究是不義之兵,又遠道而來,必然疲憊不堪。我已通知其他寺廟,抽出精壯僧侶,組成佛兵,前來金光寺迎戰。總不能敵人打到家門口了,我們還在退讓的道理。”
永懷大和尚大聲說道,“必須迎戰,方丈,請允許我去領着佛兵,去将入侵的臭道士一個個打死,方能洩我心頭之恨。”
永訣大和尚手一揮,“師弟,稍安勿躁,仗是有得打的,且聽道岸說完。”
道岸繼續說道,“其二,請皇族派兵。”
見衆人皆有疑問,道岸解釋道,“雖然龍虎山攻打我們金光寺,看似是江湖鬥争,看似是門派、道義之争。實則不然,背後是國戰,是大漢與天竺的戰争。”
“我們得到的消息是,此次龍虎山道士中,混雜着大漢遠征軍。這大漢遠征軍是當年武王所創,南征北戰,我們天竺可是深受其害啊。當時的天竺國王,還被逼退還了強占大漢的領土,被逼俯首稱臣啊。既然他們龍虎山中混有遠征軍,那麽就不再是江湖之争了。皇族必須派兵,必須支持我們這一場正義之戰。”
永鴻大和尚點點頭,“道岸師侄言之有理,就憑龍虎山那些一天到晚修仙問道、遊山玩水的道士,是不可能跋山涉水來攻打我們金光寺的。更不可能行軍作戰如此井然有序,攻退自如。必然有大漢軍中之人在指揮調度。”
“我們佛門是天竺的國教,天竺的國王也是我佛門的法王。既然這一次龍虎山挑釁有遠征軍的身影,天竺朝廷也該參與進來了。”
“道岸師侄,那第三策呢?”
道岸眼眸微眯,有一絲狠毒之色浮現出來,“第三策,就是要禍水北上,将北莽拉進來。”
永鴻大和尚問道,“大漢龍虎山在攻打我們天竺金光寺,如何将北莽拉進來?”
道岸沉聲說道,“我們金光寺與北莽多有合作,北莽又和大漢是死敵。現在大漢龍虎山入侵金光寺,北莽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我準備明日就去北莽上京走一遭,必然要說服北莽皇帝耶律雄基,派兵攻打大漢,解我金光寺之危。”
“或許,這一次,大漢也好,龍虎山也好,他們找錯了對象,找錯了人,那是自尋死路啊,自取滅亡之道啊,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