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沖,頂着個大光頭。
陸長生說道,“不用,我就到牆垛裏坐一會就行。”
武沖也不強求,和陸長生相處這麽久,他知道陸長生的性格,知道他練功的特殊性,也知道他療傷的時候一定要在城頭上、大漢軍旗之下才有最佳的效果。
”那我陪你一起坐坐。”
陸長生看着武沖的眼睛,“怎麽了?你不是和馬子龍、呂文長、楊傑他們去喝酒了嗎?”
“今日這一仗打完,又要下暴雨,北莽應該這幾日不會再發兵攻打了,你們也恰好可以放松一下。”
武沖摸了摸大光頭,“剛才喝了一場酒,呂文長開了句玩笑,這酒就喝不下去了。”
陸長生有些不解,武沖這個人,曆來是開得起玩笑的,怎麽今日情緒有些不對勁。
“說了什麽?”
武沖指着牆垛裏的小屋說道,“到裏面說去,你這裏還有些酒,和你喝酒有意思一些,邊喝邊說。”
陸長生看武沖的确有些心事的樣子,便站了起來,提着酒壺往牆垛中走去。
果然,才坐下,外面的雨便開始下了。
開始是淅淅瀝瀝,随後越下越大,敲打着城牆,噼裏啪啦作響。
陸長生看着城頭上的雨水很快就彙聚成了一股涓涓流水,“這場雨比上次更大了,這晴兩天下三天雨的 ,不知道會不會發洪水啊。”
“天河要是洪水泛濫了,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武沖說道,“這也是天災,沒辦法的事情。”
“來,喝酒。”
陸長生問道,“武沖,今天怎麽了?情緒不對啊!”
“方才你說呂文長和你喝酒的時候,說了句玩笑話,你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啊,不至于生氣了吧。”
武沖灌了一大口酒,長長的吐了口氣,“呂文長說讓我給楊傑當爹。”
陸長生一愣,“你,你看上楊夫人了?楊夫人知書達理,賢惠溫柔,非常好的一個人。她雖然是個寡婦,可也是名門望族,配你是沒問題的。”
“對了,楊傑怎麽說?”
論年紀,武沖當楊傑的爹還是沒有問題的。
雖然楊夫人是忠烈之後,可是這些年居無定所,在亂世當中帶着楊傑想活下來,實在不容易。
如果這門親事能成,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武沖搖搖頭,“傑哥兒倒沒說什麽,說要問他娘。”
“他說他娘這些年吃苦受罪了,如果有人真心對他娘好,他娘也能看中,他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傑哥兒是要跟着遠征軍帶兵打仗之人,不可能一直陪他他娘身邊,有個人照應,他也放心一些。”
陸長生說道,“傑哥兒是個懂事的人。”
“那你的意思呢?”
武沖閉上眼睛,靠在牆上,“我想青兒了。”
陸長生不做聲了。
青兒,柳青。
陪着武沖穿過無邊荒漠,陪着武沖出生入死。
柳青雖然不是那種驚豔絕倫的美女,卻是那種爲了自己選定的男人義無反顧、不畏生死的女人。
當她一襲嫁衣,滿心歡喜嫁給武沖的時候,等待她的卻是倭國忍者的偷襲,殘殺。
對于柳青,應該是武沖心中最大的痛吧。
陸長生不是個會勸人的,因此拿起酒壺也大灌了一口。
在酒水的刺激下,陸長生說道,“武沖,有朝一日,必定踏平倭國小島。”
武沖握緊拳頭,“倭國不滅,誓不爲人。”
又是片刻的安靜,唯有外面的雨水在兩個男人的沉默中嘩啦作響。
沉默,才是最有力的憤怒,才是最強大的誓言。
陸長生看着武沖的頭頂,“你的腦袋怎麽又變顔色了?”
武沖摸着頭頂,一臉無奈地說道,“誰知道呢?”
“以前變成綠色,後來變成紅色,現在倒好了,變成黑色,遠遠的看去,好像長出頭發了一般,其實還是一毛不拔,寸草不生。”
陸長生笑了笑,“黑色挺好的,看起來年輕了許多。”
“說不定返老還童,以後變成小弟弟了。”
武沖也跟着笑起來,“那可不行,就這個樣子最好了,要是再變年輕,以後見人就小一輩,比傑哥兒的輩分都低了。”
“對了,剛才聽龐尚诩他們說,聞太師突然這麽瘋狂的進攻,是因爲北莽内部出了大事情,他想一勞永逸地解決我們大漢的問題,然後再早點回上京去。”
“還有,北莽的丞相荀懿已經趕回上京去了。長生,你說,真的因爲後宮争風吃醋,會引得朝廷大亂嗎?”
陸長生說道,“我知道的消息也不多,都是劉豔、蘇晴從北莽上京帶回來的,隻有隻言片語。不過秀才說這一次北莽後宮之亂,引發了北莽朝廷兩派的鬥争,極爲劇烈,死傷了不少人,連京城都封了,皇宮戒嚴,一看就是非同小可。”
“不過這樣對我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隻要敵人亂,我們就有了機會。”
武沖點點頭,“是啊,道理是一樣的。就是因爲我們大漢内亂,才有了北莽入侵之事。現在北莽自己亂了,聞太師才着急了,才會這樣不顧一切的沖殺過來,要與我們決一死戰。”
“這後宮之争,可不單純是兩個女人吵吵鬧鬧,而是涉及皇位之争啊。誰能生出皇子,誰能當上太子,當上儲君,便意味着掌握了天下大局。我們打仗,那是刀槍棍棒,厮殺成一片。可是這後宮明争暗鬥,激烈程度不比前方啊。”
陸長生說道,“北莽後宮之事,我們幹涉不到,隻能希望他們越亂越好,最好逼得聞太師退兵,或者隻守不攻。”
“因爲我們的兵馬損失太多,糧草也快支撐不住了。”
武沖歎了口氣,“不僅如此啊,戰船也所剩無幾,弓箭更是寥寥無幾啊。這一仗,快将我們的家底打空了。”
“可恨這些聯盟軍,嘴上說得好好的,說我們抗莽聯軍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糧食給糧食。前期他們還是做做樣子,到了現在這等慘烈局面,他們都被打怕了,都怕自己的兵馬消耗一空,都不肯将後續部隊送到赤壁來。”
“你看啊,鄧骁說好的蜀軍,放在了宜都;劉秀珠呢,停在了江夏;曾秀清那個狗玩意,離得更遠,他哪裏是過來打仗的,簡直是過來遊山玩水的。我聽說曾秀清對劉秀珠賊心不死啊,他的軍隊離我們遠,離江夏卻不遠不近。他這樣做是居心叵測啊!”
陸長生說道,“如果不是要對抗聞太師,我真的想先對曾秀清動手了。”
武沖看着陸長生,“對了,劉秀珠的兵馬沒有來,可是派人送來了十萬擔糧草,還來信說要你有空去一趟江夏,有緊急事情商議,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