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死戰,除了血戰到底,還能想出什麽辦法?”
鄧骁怒目圓睜,指着地圖說道,“北莽這一次的行動,比上一次更大,更猛,更兇殘,更堅決。”
“而且除了北莽,倭國在沿海也派出了戰艦,準備登岸;天竺也派出了佛兵意圖南下。這些狗東西,亡我大漢之心不死,想趁着這次機會,一舉将我大漢覆滅啊。”
“你們要是心存幻想,還想着和他們和談,你們去談,我帶着兵馬回我的蜀中,哪怕打到最後,哪怕打到一兵一卒,我蜀中也絕不投降!”
武沖摸了摸大光頭,站起來說道,“老鄧,你别激動,大家隻是在商議而已,并沒有說要和談,而也沒有說要投降。”
鄧骁怒發沖冠,“商議,還有什麽好商議的,先前在恩施召開英雄聯盟大會的時候就已經商議好了。成立抗莽聯軍,長生當盟主,我和龐尚诩、霍無缺、曾朝貴當副盟主,将所有兵馬都交出來,都交給抗莽聯軍,統一指揮,統一作戰,統一調派。”
“可是現在呢,我不說别人,曾朝貴,你們湘軍的兵馬可曾全部交出來?”
曾朝貴氣勢上被鄧骁壓住了,有些心虛地說道,“不是還在磨合當中嗎?”
“一下子大家都還不适應。”
鄧骁直接發飙了,“适應?”
“等你們都适應了,北莽大軍已經全部渡河了,大漢已經滅亡了。你們要适應,那就到黃泉路上去适應吧。”
“還有你,霍無缺,你是勇猛,你是厲害,可是你不肯聽指揮,一意孤行,帶着兵馬就直接找聞太師單挑去了。聞太師是什麽人,當年他領兵作戰的時候,你的老父親霍元乙還隻是一個副将。你出發之前,老霍就沒有叮囑你,要避其鋒芒嗎?”
霍無缺沒有做聲,手臂上雖然綁紮着,依舊還有血液在滲出。
他的确偷襲成功了,可是也吃了虧,自己被聞太師打了一鞭,手下的将士也死傷不少。
鄧骁又朝旁邊看去,龐尚诩連忙說道,“老王爺息怒,朝廷兵馬可都是毫無保留地交了出來,全部由抗莽聯軍統一指揮。”
“我們與荀懿也是有來有回,還算是穩住了陣腳。”
“今日要商議的,就是下一步該怎麽辦的事情。”
鄧骁心中有氣,也不好朝龐尚诩撒,“現在形勢已經擺在這裏了,如果大家心還不齊,還不肯将兵馬都拿出來,還藏着掖着的話,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已經派人去蜀中了,蜀中剩下的八萬大軍即日就奔赴荊州。我話說到這裏了,我蜀中爲了這次抗擊北莽,家底全部拿出來,不留一兵一卒,就是要和北莽血戰到底。你們要是還留一手,還打着自己的小算盤,蠅營狗苟的,老子發飙,直接先和你們幹起來。反正都是死,早死早投胎。”
霍無缺握緊拳頭,“我馬上派人去佛山,讓我爹将三萬人馬全部帶出來,霍家軍,不怕死!”
曾朝貴還在猶豫,包道甲在一旁說道,“諸位放心,湘軍與北莽不死不休,北莽想要亡我大漢,先從湘軍的屍體上踏過去。”
“天王和聖主已經決定了,再增派五萬兵馬過來,全權交給抗莽聯軍,務必守住天河防線,守住大漢底線。”
聽衆人這麽說,鄧骁的怒火才熄滅一些,“這些都是你們自己說的,都是你們自己表态的,可别有任何變數。”
“現在北莽沒有各路出擊,将所有兵馬都聚齊在赤壁,準備與我們決一死戰,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退則大漢亡,拼還有一線生機。”
“行了,我要說的也說完了,要商議你們去商議吧。我出去走一走,透口氣。他娘的,這仗打得憋屈,老子心裏不爽。”
鄧骁帶着火氣走了出去,在營帳門口擡頭,深吸一口氣。
天空灰蒙蒙的,有硝煙的氣息,有血腥味,讓人心裏很沉重。
北莽與大漢開戰,已經十六天了。
在這十六天中,北莽以絕對兵馬優勢連下數城,将天河數個要塞攻克。
大漢殊死抵抗,步步後退。
直到抗莽聯軍成立,才站穩腳跟,在一些小地方取得了勝利。
随後聞太師與丞相荀懿合兵,集中攻打荊州,荊州成了血戰之地。
北莽兵強馬壯,步步爲營,而大漢各方勢力依舊心存隔閡,不能完全配合,導緻在戰場上步調不一緻,吃了幾次虧,死了數萬兵馬。
鄧骁這次大發雷霆,就是因爲有些勢力不肯增兵,舍不得将兵馬指揮權完全交出來,人心不齊,軍心不穩。
敵強我弱,敵齊我散,這仗如果再這麽打下去,必然大敗。
對于打了一輩子仗的鄧骁來說,這種情況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才有了在營帳中大發雷霆的一幕。
鄧骁呲牙,伸手拍了拍大腿。
這條老腿,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在這個時候又發作,痛得難受。
可現在不是治療的時候,大敵當前,沒有後路可退。
唐嫣也不在這裏,否則讓唐嫣給紮幾針,也能緩和一下。
“他娘的,老子還沒有受傷就痛得厲害,那傻小子受傷那麽重,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要是都像傻小子這麽打仗,北莽何愁不滅?”
“可他那麽打仗,也是拿命在拼啊!”
鄧骁想起這些日子打仗,那個扛着霸王刀沖殺在前,不畏生死的身影,嘴裏罵罵咧咧,便往赤壁城頭走去。
赤壁城頭,一杆大漢軍旗迎風飄揚,一個黑色身影盤腿坐在大旗下。
黑黢黢的霸王刀橫放在膝蓋上,陸長生在仔細地擦拭刀身。
陸長生的手臂、大腿、胸膛處,都有傷口。
如果靠的近,看得仔細,便能看到那些傷口中的血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漸愈合。
而那迎風飄蕩的大漢軍旗,似乎在爲陸長生鼓與呼,似乎要将生機緩緩融入陸長生的體内。
鄧骁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上城頭,走到一半就停下來歇口氣。
他看着那杆大漢軍旗,看着軍旗下的陸長生,眼眸中有些恍惚。
在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更爲高大,更爲強壯,更爲霸氣的身影。
武王!
當初鄧骁還是武王手下将領時,武王每次受傷,也都是坐在城頭,依靠在旗杆上,用不了多久,又仿佛滿血複活一般,又能上陣殺敵,大殺四方。
這杆大旗,旗杆如此粗壯,也不知道用什麽材質做成的,一般人絕對扛不起來。
也隻有陸長生這傻小子,有這麽大的力氣,才能扛着這杆大旗,四處奔跑,插在城頭上。
或許,自己的兒子,蜀王鄧天麒也有這麽大的力氣吧。
大漢扛纛者,首先要力氣大啊。
想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陸長生的時候,他帶着遠征軍還隻有一千多人馬,自己還教了他霸王三刀。
現在,才過了一年,這個傻小子就成了大漢英雄聯盟的盟主,抗莽聯軍的主帥。
而自己,則開始輔佐他,成爲副盟主。
仿佛是一個輪回,又回到了當初自己在武王身邊的時候。
可陸長生,會成爲武王一樣的人嗎?
他,能像武王一樣帶領大漢重新走向輝煌嗎?
自己讓紫鳳離開陸長生,讓蜀中與遠征軍保持一定的距離,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陸長生感受到樓梯處的投射過來的目光,側頭看去,擠出一個笑容,“鄧叔,你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