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街的房子并非我的,而是先前我的管家劉興雲買下的。他要是做出什麽事情來,我可管不了。”
“再說了,他已經爲國捐軀,死在了幽州。此事死無對證,誰也休想将這污水潑我頭上。”
宇化田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孫立均要反口的,“孫大人好手段啊,一下子就将這事推得一幹二淨。雖然我有手中有确鑿的證據,可是我并不會将它拿出來。”
“畢竟私藏金絲楠木,也不是天大的罪,還不至于掉腦袋,也用不着我西廠費盡心思去查這些案子。”
孫立均心中一塊石頭略微放下,“那麽督主這次來……”
宇化田站起身來,背着手走到門口,“我這次來啊,還有更爲重大的事情。我本來是想救孫大人一命,可是孫大人不領情啊。”
“既然如此,那就當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吧,我走了,孫大人莫送。”
孫立均心中沒底,被宇化田這麽一弄,越發着急,拉住了宇化田的衣袖,“督主,到底是何事,你且和我交個底啊。”
“你這麽過來,先說抗莽聯軍之事,又說我私藏金絲楠木,現在又說要救我一命。你現在這麽一走,我這如何吃的下,睡得着啊。”
宇化田回頭看向孫立均,眼神清冷。
孫立均連忙松開手,滿眼着急,“督主,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今日既然來了,又說救我一命。那你且和我說清楚事情,好讓我脫離苦海啊。”
宇化田說道,“既然孫大人誠心相問,那我要是不說,倒是對不住人了。”
“孫大人,可還記得幽州流沙郡離陽城的陸長生?”
陸長生!?
孫立均頓時面如死灰。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徹夜難眠,就爲擺脫那個噩夢。
那個該死的東西,爲什麽到現在還沒有死呢?
爲了那個人,死了多少人,耗費了多少資源,那個人卻依舊活着。
不僅活着,而且還越活越好,越搞越大。
宇化田所提到的抗莽聯軍,孫立均身爲北莽刑部尚書,又如何能不知曉呢?
他不說,隻是因爲他不想說,他不想提。
他甚至想逃避。
緻仕,絕對不是他自己想要的。
誰會好當當的,有官不當呢?
何況是在北莽當上刑部尚書這樣的高官,位高權重,财源滾滾,誰會舍得緻仕呢?
可是那個叫陸長生的人,如同夢魇一般,死死地糾纏着自己,讓自己無法呼吸。
這些日子以來,陸長生這個名字越來越多地傳入北莽,遠征軍,武王私生子,蕩魔祖師真武大帝轉世,大漢親王,等等等等,五花八門,讓人目不暇接。
可是每一個名号後面,都是一份榮耀,都是一份功勳,如同巨石一般壓在孫立均的胸口,讓他感覺到窒息。
這個陸長生,怎麽就還不死呢?
“督主,這個陸長生怎麽了?”
看着慘白臉色轉瞬即逝的孫立均,宇化田暗暗佩服,不愧是刑部尚書啊,哪怕山崩在前,他也依舊能保持鎮定。
宇化田沒有再繞圈子,直接說道,“離陽城當初并非瘟疫之城,而是因爲裏面有遠征軍的餘孽沒有徹底鏟除,所以才以離陽城爆發瘟疫,滿城人死絕爲由将離陽城封城。”
孫立均心中“咯噔”一下,目光從平靜,逐漸有些陰冷。
宇化田沒有理會孫立均眼神的變化,因爲他這一趟來,希望看到的就是孫立均的變臉。
如果孫立均不變臉,自己就沒有辦法說服他,就沒有辦法驅動他。
一個人,總要有把柄被别人拿捏,才能爲人所用。
宇化田說道,“那個時候,孫大人可還沒有來上京,正是流沙郡的郡守啊!”
孫立均沉聲說道,“錯了!”
宇化田“哦”了一聲,“如何錯了?”
孫立均說道,“那個時候我已經卸任流沙郡郡守,來京城任職。當時的流沙郡郡守是秦綱。”
宇化田微微一笑,眼神卻比孫立均還要冰冷,“秦綱隻是你的替死鬼而已。”
“不僅僅是秦綱,還有後面的郡守、兵馬都監,都是替死鬼而已。”
“你們共同編造了一個謊言,一個天大的謊言,欺上瞞下,結果讓陸長生從幽州逃了出來,帶走了遠征軍,帶走了武王曾經留下的霸王刀,帶走了那面曾經讓諸國聞風喪膽的大漢軍旗。”
“離陽城沒有發生瘟疫,離陽城裏還有遠征軍,還有大漢百姓,這個消息,你們一直在遮掩,一直沒有上報。那個時候你才投降不久,你想要步步高升,所以才瞞着此事。因爲你知道,一旦上報,你不僅沒有辦法在朝廷立足,甚至有可能引發皇上的震怒,會誅九族!”
孫立均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說了,是秦綱瞞而不報,終成大患。”
“此事朝廷已經有定論,當初四方巡察使也查明了原由,和我無關。”
宇化田伸手從懷中抽出一封信,扔給孫立均,“你自己看看,當真和你沒有關系嗎?”
“金絲楠木之事你可以推給劉興雲,他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可是離陽城之事,牽涉的人太多,秦綱一個人是無法替你背這個鍋的。除了秦綱,離陽城之事,孫大人你自己想想,還有多少人知道?”
“大理寺,四方巡察使,牽涉了多少人?”
“孫大人,撒一個謊容易,可是要圓一個謊,卻要千千萬萬個謊來遮掩啊。這個謊,就如同一個泡沫一般,輕輕一戳,就會破裂。”
孫立均的心差點如同泡沫一般破裂了。
或許是因爲緊張,孫立均沒有接住信,而是艱難地彎下腰,從地上撿起這封信。
抽出裏面的紙,孫立均看着看着,臉越發蒼白,拿住紙的手忍不住地抖動起來。
“督主,這件事情可是皇上要查的嗎?”
宇化田輕哼一聲,“如果是皇上要查的話,此事孫大人已經在我西廠的地牢中了。”
“此事是有人将信送到西廠,讓我得知,便截了下來。所以先來你這裏。你說,是不是救你一命。”
孫立均眼神中有憤恨之色,“是誰送來的?”
宇化田說道,“孫大人想要殺人滅口?”
“不用你操心了,送信的人以及送信背後指使之人,我都已經處理掉了。”
“我西廠做事,皇上最是放心的,因爲我們要麽處理好問題,要麽将發現問題的人處理掉,總之,不會留下任何後患。”
孫立均深吸一口氣,朝宇化田行了個大禮,“宇督主,此事雖然的确不是我的原因,但我的确當過流沙郡的郡守,那秦綱也是我推薦的。如果真的要查,我總是脫不了關系。陸長生,霸王刀之事,朝廷震怒,皇上震怒,隻是因爲打仗才沒有人徹查此事。可是一旦揭開,又會有很多人牽連進來,會死很多人。”
“督主救命之恩,感恩戴德,沒齒難忘。”
宇化田手一擡,便将孫立均扶起,“好說好說,我想,現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些事情了。”
孫立均說道,“自然可以。”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勢力在推動這件事情?”
宇化田看向門外,眼眸深邃,“那些人,是對北莽朝廷中重用大漢官員不滿的人,是要将大漢投誠官員置之死地的人。”
“大漢都組建了扛莽聯軍,孫大人啊,凜冬才過,天災方平,在北莽爲官的大漢官員是時候抱團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