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站在離陽城門口，靜靜地，站了很久。
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古銅色的皮膚顯得很是精神，個子并不高大，肩膀較寬，顯得很強壯。
年紀輕輕，卻剃着了一個大光頭。
背上扛着一把黑刀，有點像陸長生的霸王刀，隻是 尺寸略小了一些。
少年看着破敗的城頭，眼眸中浮現一個身影：在迎風飄揚的大漢軍旗下，一個孤獨而堅毅的身影坐在旗杆之下，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紅，變成了黑色。
他盤腿坐在旗杆下，輕輕地撫摸着膝蓋上黑黢黢的大刀，上面還有血迹未幹，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血腥氣息。
這股濃濃的血腥氣與他身上的的煞氣融爲一體，不斷地盤旋在他身體的四周，将那露出的骨頭，破碎的血肉慢慢地修複。
猩紅的眼眸如同深夜的惡魔一般死死地盯着城門下方，一旦有敵人入侵，哪怕他的骨頭斷了，胸膛被砸碎了，他依舊會跳下去，揮舞着大刀，一刀一刀地将敵人砍死，捅死。
“陸長生，你走了之後，離陽城也不複存在了。”
“當年被北莽朝廷宣揚的瘟疫之城現在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座孤城，一座廢城。”
“我剛才去南山走了一趟，給爺爺燒了柱香，給其他當年戰死在離陽城的将士、離陽城的百姓掃了墓。那裏已經長滿了雜草、荊棘，這才多久啊，這座城池就仿佛被世人遺棄了，當年這裏發生的一切仿佛都被遺忘了。”
“可是我沒有遺忘，我還活着。我是遠征軍離陽城分支的将軍，這是陸長生你和秀才兩個人親口允諾的，我在二龍山還有兩千八百六十四個人，其中還有當初離陽城的人一百零五個。他們都是大漢人，都是遠征軍的人。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星星之火，我保住了在幽州的遠征軍火種。”
“陸長生，我已經盡力了。北莽掃蕩了我們很多次，很多人死了，我勢單力薄，保不住所有人。可是我們遠征軍存活下來了，依舊在不斷地騷擾他們，依舊在流沙郡活躍。”
“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号，大漢遠征軍陸長生麾下，離陽城先鋒将軍鐵蛋！”
鐵蛋笑了，笑得很自豪。
“陸長生，我沒有給遠征軍丢臉，我沒有給你丢臉，我也沒有給爺爺丢臉。”
鐵蛋摸着光頭，“武沖，你雖然答應過當我師父，可是你沒有教過我武功，你的金剛罩鐵布衫沒有來得及教我，你的乾坤大摔碑手也沒有教我。不過就沖着你答應當我師父，我也敬你一個大光頭。你看，是不是比你的大光頭好看一些？”
“柳兒，你還好嗎？”
鐵蛋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堅毅的眼眸也有了光澤。
“你現在是在陸長生身邊，還是在虛靖身邊啊。虛靖這個有些不靠譜啊，他一天到晚亂跑，說不定哪天又将你丢下不管了。”
“柳兒你放心，隻要我有機會突破幽州兵的包圍，我就來大漢找你。有個叫張全蛋的人聯系上了我，說當初就是他帶着遠征軍的人進入無邊荒漠，然後離開幽州，去了大漢的。陸長生他們能過去，我也能過去。”
鐵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油皮紙，“柳兒，這是我繳獲的戰利品，一包酥油糖，你最喜歡吃糖了，我一直給你留着的。”
“小白怎麽樣了？是不是還是那麽懶，還是那麽好吃？還是那麽小？”
“柳兒，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因爲我在這邊找不到能說這些話的人。我現在越來越能體會到當初陸長生的感受了。很多時候，我也是一個人坐在二龍山的後山上，看着下方的懸崖，看着遠處的雲，看着飛過的鳥兒。就這麽靜靜地坐着，有時候一坐就能坐一整天。”
“當然，我也不是一直傻坐着，我還要練功。我現在的功夫可厲害了，你還記得那個被陸長生砍掉手腳的那個老頭子嗎？是的，就是那個賴老頭，他真的很怕死，也很摳門，這麽久了，我才陸陸續續從他那裏掏出他藏起來的财寶一小半，也幸好當初我們撤退的時候沒有将他殺了，要是殺了他，沒有他的那些寶藏，我二龍山上的人熬不過那場大雪。”
鐵蛋将酥油糖又放入口袋中，“柳兒，上次天災你沒事吧。”
“二龍山都倒塌了好幾座小山峰，也死了不少人。根本就不是我們所能抵抗住的，有時候我在想，這次天災，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也在打架，将災禍降臨到我們人間。就像我們人間的國與國之間打仗一樣，老百姓受傷害最重的。”
“柳兒，你跟着虛靖應該學了很多道法了吧，他有沒有将驚雷木的道法傳給你。我和你說，我算看清楚了，虛靖最厲害的就是那根驚雷木，你要是能會學，就能和我一起上陣殺敵了。我開始和你說我的武功很厲害，那是因爲我将賴老頭的飛劍也學會了。”
鐵蛋手一揚，一道銀光閃過，以極快的速度射向城頭。
“叮！”
一柄飛劍刺中城頭的磚塊之後，迅速旋轉，又回到了鐵蛋手中。
“柳兒，這就是賴老頭傳我的飛劍術，厲不厲害？”
“賴老頭說如果我修煉到至高境界，可以同時射出十二把飛劍，那時候我就天下無敵了。”
“當然這飛劍術極其難練，越到上層，越發難練。不過柳兒你是知道我的，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隻要能練功，隻要能提升我的武功，我什麽苦都能吃。你還記得嗎，當初在我們都在離陽城的時候，我就想要學陸長生的功夫，我特别想學他殺死敵人，又能活下來的功夫。可是陸長生這身功夫不是我們能學到的，他入魔一般的以傷換傷的打法也不是普通人的身體能扛得住的。”
“賴老頭多次和我說，那一次敗在陸長生手上是他大意了，他沒有想到陸長生這麽能扛，怎麽打也打不死。早知道陸長生是這樣的惡魔一般的人，他絕對會和陸長生保持一定的距離，絕對不讓陸長生近身。這樣的話，陸長生遲早會被他的飛劍耗死的。”
鐵蛋将飛劍放在手中，如同珍寶一般的看着，“柳兒，這柄飛劍極爲難得，需要特殊的材料煉制，我到現在還隻能三把。到時候我送你一把，讓你也學飛劍。技多不壓身，總是有好處的。”
這時，鐵蛋的臉上有些怪異的表情，“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賴老頭有一個絕招，特别适合女子，那就是大道朝天。這大道朝天極其隐蔽，極其刁鑽，防不勝防。可是……可是我不想你練這樣的絕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