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生說道,“如果我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那我也不會來問你了。”
“每次我仰望天空的時候,我的眼睛中就能看到一些符文,一些稀奇古怪的畫面。有明亮的星辰,有高塔,有歡聲笑語,有哭泣傾訴,這些畫面本來不應該存在于我的眼中,不應該存在于我的心中。”
“可是它們就是這樣出現了,而且一點也不突兀。”
虛靖說道,“長生,這些畫面,應該是鲛人活着的時候殘留下來的,保存在眼珠當中。”
“鲛人的眼睛之所以能替換你的眼睛,是因爲它能存活很久的特性,不僅能存活,而且還能記憶。它活着的時候眼中有的東西,就會你的眼中浮現出來。”
陸長生很是不解,“鲛人怎麽可能看到這些東西,它們不是生活在大海之中嗎?它們看到的應該是深邃無邊的大海,各種稀奇古怪的魚兒,還有那各種珊瑚、貝殼,有無邊無際的海洋,波濤洶湧的浪花,這些才是鲛人應該看到的。”
“一條魚,它如何會有星辰的記憶;一條魚,又如何想要攀登高塔?”
虛靖想了想說道,“我也并沒有去過南海,更沒有見到過活的鲛人。”
“不過,我聽說過鲛人的傳說。傳說鲛人在月圓之夜,都會爬上礁石,仰望蒼穹,吸收天地元氣。”
“長生,在古籍中,鲛人是可以進化的,是可以修煉的。”
陸長生滿眼不可思議,“一條魚也可以修煉?”
虛靖點點頭,“當然,它又不是一條鹹魚,當然可以修煉。”
“鲛人既然帶了一個‘人’字,那就不僅僅是一條魚了,而是一條有目标、有天賦的魚,它的天賦與普通的魚不一般,它能夠爬上礁石,孤獨地在月光下吟唱,吸收天地元氣,不斷地進化自己。在傳說中,有些漁民在月圓之夜能見到美人在礁石上歌唱,美輪美奂,可是一靠近,這些美人就溜進了大海,無影無蹤。這就是在修煉、在進化的鲛人。”
“至于你說的看到的符文,看到的星辰,看到的高塔,那海邊也有聳立的高塔啊,有人特意點了燈,就是爲出海打漁的漁民指引回家的方向。符文,存在于天地之間,并非我們道門之物,而是道門從天地之間捕捉而來,進行提煉,進行彙聚,變成一門獨有的道法。”
“這些道法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你在老祖身邊,也是了解一些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陸長生看着虛靖眼眸微眯,看着無邊無際的天空,一臉深邃的樣子。
的确,這些道,這些道法,哪怕陸長生從小跟着武王在司天監,在張時修身邊走動,他依舊覺得高深莫測,妙不可言。
聽虛靖這麽一解釋,陸長生也有些弄明白了。
他的眼睛,從鲛人的眼珠中煉化而來。那眼珠的主人,是一條有追求,在修煉,希望能幻化成人的鲛魚。
這條鲛魚,躺在礁石上,仰望高塔,透過高塔仰望蒼穹,看到了皎潔的月亮,看到了閃爍的星辰,從天地大道中領悟出一些符文,一些元氣,進而提升自己。
陸長生說道,“虛靖,你這麽說,我算能接受了。”
“人生在世,大多是平平無奇,可是也有像你們道家不斷探索大道的人,也有像武者不斷追求武道至高境界的人,所以每個人所追求的,所看到的,所達到的,并不一樣。”
“這條鲛人,估計一條很特别的鲛魚。”
看到陸長生能接受自己的說法,虛靖也有些高興,也有些輕松,“是啊,天生萬物,各有其異。”
“就像我騎的那頭驢一樣,外表看起來和其他的驢子并沒有區别。可是它偏偏就能比其他的驢子懂人性一些,它知道跟着我打坐,跟着我練功,跟着我對敵。所以它的進步就比其他的驢子要快一些,至少我是舍不得将它宰了吃驢肉火燒的。”
“還有當初在幽州的那些狂狼,那頭猛虎,比一般的狼、老虎都要大,都要兇猛,這也是它們修煉的成果。”
陸長生說道,“看來,這世上,不僅隻有人能修煉,連畜生也可以修煉啊。”
“虛靖,你看那頭從北莽深淵中跑出來的怪物,是不是一頭修煉成精的怪物?”
提起北莽深淵中的東西,虛靖的眼神有些凝重了,“我并沒有見到過這頭怪物,所以也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定論。”
“你想想啊,一頭怪物,比一頭強壯的牛還要大,渾身黢黑的,尖牙利爪,像狼像虎又像獅,偏偏還能長出一對翅膀,速度像閃電一般,殺人無形。能将守護北莽深淵的數千人給殺死,挖出心髒,吸食精血,那該有多恐怖啊。”
陸長生說道,“是啊,雖然北莽在極力掩藏這個怪物,在隐藏發生了的事情,可是據我們從北莽打探回來的消息,的确有這麽一個東西,哪怕這個怪物沒有像傳說中的那麽恐怖,也是夠北莽喝一壺的了。”
“這一次天災之後,天地大變,不知道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冒出來,估計有些還潛伏在暗處,沒有被人發現的。”
“虛靖,你當真覺得這次天災隻是滅頂之災的前兆嗎?真的還會有颠覆這方世界的末日災難嗎?”
虛靖說道,“當日在給你換眼睛的時候,從你雙眼中射出了兩道紅光,沖破屋頂,直沖雲霄,我和你一樣,都看到了一些異象。”
“那些異象,足以颠覆這方世界,足以讓所有人都覆滅。如果隻是幻想,那麽也是一種警示。如果是預兆,那麽我們未來面臨的,将遠超我們目前所能應對的。”
“地動、泥石流、海邊巨浪、大山爆發,大地裂開,還有無數的怪物冒出來吃人,重重災難洶湧而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是能獨善其身的。”
“所以,趁着這段時間北莽和倭國也在忙于赈災,我想到處走走,去尋找這些異象,看能否找到解決的辦法,或者能尋到通往另外一方世界的通道。”
陸長生看着虛靖,“你是準備要走了嗎?”
虛靖說道,“的确是要離開一段時間,不過你放心,我既然是遠征軍的監正,一旦打仗,我馬上會回來的。”
“你已經在慢慢恢複了,能和你這樣的怪物并肩作戰,實在是提升功力的最好法子啊。”
“末日的災難,隻是我們的猜測。可是北莽的威脅,那才是實打實的亡國滅種之災。”
陸長生沉默了一會,伸手指着自己的丹田之中,“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訴你,我的丹田裏,有兩個人,兩個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