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靖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雖然頭發有些亂,道袍上也沾滿了血迹,可是臉上依舊浮現着若有若無的笑。
“魏将軍,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想站起來嗎?你先别動了,免得那斷了的骨頭錯位,等回了大邑,唐嫣給你治療的時候很爲難。”
“蠢驢,你就不會再躺平一點,讓魏将軍的頭靠得更舒坦一些嗎?”
黑驢才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想要朝虛靖示好,被虛靖怼了一頓,便讪讪的挪動了腿,讓魏忠躺在它更爲舒坦柔軟的肚皮上。
魏忠朝虛靖身後看去,沒有看到其他人,便問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陸長生和武沖呢?”
虛靖來到火堆旁,“應該快到了吧。”
蘇晴小聲問道,“天師,你們沒有一起沖出來啊!”
虛靖用手扒拉了柴火,“三個人一起跑,那不是擺明了讓敵人追上。”
“我們自然分開跑了,武沖把人擋怕了,陸長生把人殺怕了,我在樹上喊了一嗓子:慢點走,等他們追上來再一起殺。”
“我估摸着啊,他們也不敢追得太遠,太深了。”
蘇晴滿眼崇拜之色,“天師,你太聰明了,你這麽一喊,他們以爲我們有埋伏,自然不敢追得太深。”
“以陸長生和武沖的腳力,應該能逃脫出來的。”
虛靖用半截驚雷木朝後背撓了撓,“你也不要以爲那羅敗和倭國的人是傻子,他們可都是身經百戰之人,隻是這深更半夜的,他們也不敢太冒險,所以能拖延一下,陸長生和武沖自然能逃脫出來。”
“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青龍會啊,他們不僅和倭國有勾結,連那徽州官府和他們也是穿一條褲子的。”
魏忠說道,“怎麽了?”
“難道又驚動了黃霸天?”
虛靖說道,“有沒有驚動黃霸天暫時不知道,可是我跑回來的時候,的确發現有一隊官兵朝敬亭山快速奔來。”
“如果不是有官府和他們有聯系,這些官老爺大冬天的如何肯從溫暖的被窩裏爬出來。”
魏忠說道,“青龍會能在徽州立足,又能占據敬亭山,看來背後還有其他的勢力在扶持啊。”
“現在大漢天下這趟渾水,我是越來越看不清楚了。”
虛靖說道,“看不清楚才是對的。”
“如果大家都清清楚楚的看得明明白白,這世道也就沒有那麽好玩了。”
“像老祖這樣修爲通天的人都算不到未來,我們這些人看不清楚現在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有些不喜歡渾水,可是渾水有渾水的好處啊,渾水摸魚,說不定能摸到千年王八萬年龜,豈不是很有收獲啊。”
魏忠眼眸中露出欣慰的目光,“不愧是龍虎山未來最年輕的天師啊,這眼界,這格局,比我們這些老東西要強得多啊。”
虛靖輕輕一笑,“沒有你說的那麽高大,也隻是胡亂說說而已。”
“要是太平盛世,我也就在龍虎山老老實實修煉,當個道門天師,悠哉悠哉一輩子。”
“可這碰到的是亂世,亂世就由不得大家了,該出山就得出山,該入世就得入世,這渾水趟過去,才能見到奔湧的河水,碧藍的湖水,廣袤無邊的大海。”
魏忠感慨道,“盛世和尚亂世道家,亂世和尚關門避禍,道士下山救世,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啊。”
虛靖說道,“錯了!”
魏忠不解地看着虛靖,“哪裏錯了?”
虛靖看着手中的半截驚雷木,眼眸上的睫毛很長,看得蘇晴有些有神。
“那些和尚并沒有關門啊。”
“那金光寺的和尚,帶領着佛門弟子,四處行動,想建立什麽三千佛國,想要将道門和其他門派都擠壓、趕走,野心勃勃啊。”
“我們道門修的是今生,今生今世如此亂,如此苦,因此有很多百姓對道門産生了動搖。這些佛門修的是來世,修的是虛無缥缈,極樂世界,能蠱惑不少現在過得不如意的人。道門和佛門之争,早已不是我和佛門聖子道岸和尚的戰鬥了,而且天下人所思所想所求的争鬥,難啊!”
魏忠說道,“其實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就看誰能夠打赢。”
“就像我們蜀中,自從老王爺入主之後,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血洗,多少次鎮壓,才确立了唐門的正統地位。”
“隻要我們将北莽打敗了,将那天竺給滅了,哪裏還用擔心佛門入侵之事。”
虛靖笑了笑,“說得也對,有時候很複雜的事情其實可以用很簡單的辦法去處理。”
“有時候我更佩服陸長生,他處理再複雜的事情,用的也是最直接了當的法子,就是用他手中的霸王刀去解決。”
“我曾經問過他,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該怎麽辦。你們猜他是怎麽回答的?”
蘇晴好不容易插上話,脫口而出,“陸長生是怎麽回答的?”
虛靖晃了晃手中的半截驚雷木,在空中揮舞了兩下,“他說啊,一刀解決不了的事情那就用兩刀。”
“這個世界沒有砍不死的人,無論是北莽的兵馬,還是那些難纏的祭司,隻要不斷地砍,總是能夠砍死的。”
魏忠深以爲然,“這一點上我覺得陸長生說的對,大家都覺得我的箭射得好,神射無雙。其實我也射空過許多次。”
“但是沒有關系,一箭射不死,我再來一箭。其實我最厲害的箭是五連射,連續射五次,基本沒有人能躲得過。”
蘇晴的眼眸中露出驚訝的光芒,一個人連續射五次,的确是相當厲害了。
眼前這個蜀中老将軍不愧是神射無雙,精益求精啊。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也沒有什麽特别想說的,隻不過等着而已。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虛靖站起身,“好了,可以走了。”
蘇晴瞪大眼睛,“走?”
“難道不等陸長生和武沖了嗎?還是天師你覺得他們逃不掉了?”
虛靖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塵,走向魏忠,“人都來了,還要等什麽?”
蘇晴往東邊看去,果然腳步聲傳來,随即出現兩個身影。
一個身影幾乎與黑暗融合,黑衣黑發,黑刀黑布,便是陸長生。
另外一個大光頭,逐漸露出紅色,便是武沖。
陸長生的臉上有很多血迹,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死在他刀下敵人身上的血。
“走,馬上回大邑。”
蘇晴本來還想問一下情況,見陸長生面無表情,而武沖也是一臉怒氣的樣子,隻得将口中的話咽了回去。
所幸返途平安無事。
回到大邑城,從張時修屋子裏出來後,蘇晴就直奔劉豔的屋子。
劉豔除了臉色蒼白,有些虛弱之外,其他的傷勢都穩住了。
聽了蘇晴絮絮叨叨說起一路發生的事情,劉豔有些疑惑,“羅敗将你衣服都撕爛了,你還如何能藏住那鲛人的眼珠?”
“你到底将它藏在何處,才沒有讓羅敗尋到?”
蘇晴微微昂起下巴,拉着劉豔的手,“豔姐姐,你不要忘了我練的是什麽功法,區區一顆鲛人的眼珠,怎麽能難得倒我?”
劉豔瞪大眼睛,“你……莫非你将那東西藏你那裏了?”
“你是怎麽做到的?”
蘇晴頗爲得意的說道,“這就是我的本事了,就像那老天師說的一樣,大道三千,而我可隻修一道。”
“豔姐姐,我告訴你,别說一顆了,就是三顆,我也能容得下,我的媚功已經修煉到有容乃大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