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谷的天空依舊有些灰蒙蒙的,隻是空氣清晰了許多。
馬子龍一邊駕着馬車,一邊深吸一口氣,“長生,你說的對啊,這惡龍谷裏面真的有高人。”
“你看着地面,哪怕是下過雨,也不是那泥水四濺的泥地,而是鋪了碎石的路面,比起我們在蜀中雪後的泥路要強一百倍。”
陸長生一直在車窗處,感受吹拂而來的雨後山谷之風,清新,微涼,“這路鋪得好,不僅沒有泥污,而且很平整。”
“秀才建議說要将大邑和涪陵、巴中三地的官道重新修建一番,都用碎石、細沙鋪平整,甚至還想将大邑到成都的官道也修葺一遍,說什麽真正做到千裏之途,一日返回。”
馬子龍問道,“那爲什麽沒有修呢?”
“要是将成都與大邑的官道重新修好,運輸糧草、器械也會暢通許多。而且你要我組建的騎兵,需要的就是暢通無阻的大道。到了那時,才真正叫叱咤沙場。”
陸長生說道,“一是沒有時間,這些日子一直以來要麽在打仗,要麽就是在準備打仗。”
“二來是窮啊,我們遠征軍本來就窮得褲裆叮當響,還靠紫鳳救濟,以及打仗撿些東西湊合着過日子。現在雖然有了三座城池,可是現在還是一窮二白的,老百姓還需要我們撥糧食才能過冬。哪裏能拿出銀子來修路呢?”
馬子龍深有體會,“是啊,真是窮啊,比我在無邊荒漠當馬匪的時候還要窮。”
陸長生說道,“子龍,你也不要擔心,秀才和蕭良他們已經在算計了,過段時間我們便能寬裕起來,不僅能将路修起來,還能讓你的騎兵建立起來。”
馬子龍停下馬車,回頭看着陸長生,“真的啊?”
“秀才和蕭良他們從哪裏弄出那麽多銀子,那麽多戰馬來?”
陸長生微微一笑,“這事啊,等我們回去之後,你親自去問他吧。”
“現在秀才和蕭良的想法很統一,那就是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沒有槍沒有弓,敵人給我們造。”
“快走吧,别耽擱太多時間了。”
馬子龍興緻沖沖地将馬缰一甩,“駕”,馬兒便飛奔前行。
果然,張德城便并沒有騙人,趟過一條小溪,就看到一處種滿杜鵑花的平地。
其實不止有杜鵑花,還有各色的花在周邊點綴。
張時修下了馬車,看着前方的花圃,“嗯,這地方不錯,雖然現在外面是寒冬臘月,可是這裏面确實春色滿園啊。”
“要是有這麽一個地方讓我打坐修行,估計我的境界還能往上走一走。”
陸長生好奇地問道,“張爺爺,你的境界到底有多高啊?”
張時修伸出兩根手指,微微一笑,”略微比你們高一點而已。”
這時柳兒跑到前方喊道,“長生哥哥,老祖,快過來啊,房子在這裏。”
從花圃中間的小道穿過,便在一棵大樹旁看到了一間小院,小院不大,就四間房子,上面蓋着茅草,簡單,整齊,讓人覺得很舒适。
院子裏還養了幾隻雞,很顯然,這家主人是個很勤勞的人。
陸長生走到院子門口,開口說道,“請問有人在嗎?”
屋内門“嘎吱”一聲推開,走出來一個大約六七十歲的男子,秃頭,手中提着一個簸箕,裏面還有一些谷子,似乎是準備喂雞。
男子放下簸箕,快步打開院子門,恭敬行禮道,“小賊司空摘星拜見張真人。”
馬子龍與陸長生面面相觑,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自稱小賊的。
張時修伸手虛扶,“你就是司空摘星啊,你以前見過我?”
司空摘星說道,“久仰張真人大名,曾在長安城見過張真人一面。”
張時修想了想,怎麽也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這個秃頭男子,“哦,是什麽時候,在哪裏?”
司空摘星說道,“那還是三十多年前了,我當時手氣不好,在京城賭場裏将身家都給輸光了,便想着尋些銀子。”
“結果沒有開眼,跑到了戒備較松的司天監了。那時張真人正在和弟子們打坐論道,我躲在房梁上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張真人一個弟子說道:老師,山上有老虎下來要吃人,我們打不打?張真人答複道:大蟲想要吃我們,自然要打,還能得張虎皮,虎骨也可以泡酒。弟子又問道,那麽嗡嗡叫的蒼蠅,還有梁上的老鼠打不打?張真人說道:也不知道是老鼠,還是來求學的君子啊,你出手太重,就不要輕易出手了。他要是自己走了,那也就算了。”
“後來我才知道,是張真人救了我一命,所以時刻記在心中。”
張時修笑道,“過去的事情太多了,我都不記得了。或許當時,我們讨論的的确是老鼠也說不定啊。”
司空摘星恭敬說道,“張真人不記得,可是我一直記得。”
張時修走了上去,“可是我也沒有想到,你神偷司空摘星竟然突然金盆洗手,來到了惡龍谷,當起了農夫啊。”
陸長生更加驚訝了,“他還是神偷?”
司空摘星滿臉謙卑,“都是過往的事情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被仇家追殺,便冒死逃進了這惡龍谷,從此頤養天年。”
“想不到今日在此還能遇到張真人,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張時修對陸長生說道,“他當神偷名震江湖的時候,你和子龍都沒有出生啊,後來他金盆洗手也早,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現在很多人都不記得他了。”
“可是,宗哲、武沖等人對司空摘星可是記憶深刻啊,總是要防着他,可别将皇宮的内庫給偷了。”
司空摘星連忙說道,“不敢不敢,有張真人坐鎮長安,小賊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對皇宮動手的。”
張時修笑了笑,“如果你沒有對皇宮動手,那麽宮裏僅存的那份黑玉斷續膏又去了哪裏呢?”
“司空摘星,我今日來,便想看能否仗着我這張老臉,像你讨要些黑玉斷續膏,用來醫治長生的眼睛。”
司空摘星看了一眼陸長生,又湊進仔細瞧了一下,便轉身進屋了。
馬子龍有些擔心,“老天師,他不會跑了吧?”
“這黑玉斷續膏僅此一份,他真的會心甘情願拿出來嗎?”
張時修說道,“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既然他認出了我,我們也來到了惡龍谷,司空摘星便明白,不拿到黑玉斷續膏我們是不會回去的。”
“他要是真的跑了,我就在他這個屋子裏住下了,頤養天年,殺雞賞花喝酒,了此殘生,也算是有了個好歸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