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還能活過來不成?”
陸長生心中微微一驚,手指輕輕地在霸王刀刀身上滑過,依舊冰冷,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張時修說道,“天生萬物,皆有靈性,就如同掌教張朝陽給虛靖的驚雷木一樣,蘊養久了,便能與人生了聯系來,能與人心靈相通,随意使喚,威力極大。”
“再如同我的三清鈴,雖然不如傳說中的那般神奇,隻是我們凡間的仿品,可是帶在我身邊時日久了,能與我随心所欲,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這把霸王刀,自從被武王從極北苦寒之地獲得之後,便一直跟着他四處征伐,殺戮無數,可以說時刻在鮮血中浸潤。也不知道是它本身就有煞氣,還是在殺戮中積累了殺氣,武王能達到如此高的成就,離不開霸王刀的加持。”
陸長生問道,“那爲什麽武王沒有被霸王刀反噬,而我的反噬會這麽強烈呢?”
張時修思緒飛揚,“因爲你不是武王啊。”
“武王的天縱之才,千百年來,也就出了他這麽一個絕無僅有的天才。”
“長生,你也不用擔心,每個人在自己擅長的方面做到絕無僅有,就是極好的了。”
陸長生輕輕摩挲着霸王刀,“我不擔心我自己能走得多高,我隻擔心自己沒有跟上武王的腳步,會讓他失望。”
張時修微微搖頭,“孩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你在離陽城的所作所爲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你的堅持,堅忍,堅韌,撐起了大漢的脊梁,扛起了大漢的旗幟,頂起來傾斜的國運。”
陸長生說道,“可我做的還是太微不足道了。”
“我們遠征軍還隻有一萬多人,北莽還侵占了我們大漢大部分疆域……”
張時修說道,“孩子,國運一事,并不是以國土疆域來論的。你想想,劉琪手中,大漢疆域還是遠超北莽的,還不是連長安都丢了啊。”
“劉寰守着半壁江山,依靠天河險境,最終倉皇逃到崖州,被北莽與倭國聯手給滅了。”
“真正能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那股精神,唯有大漢的旗幟不倒,唯有華夏的精神不斷,大漢才有希望。”
“孔軍師說得好啊,當大家都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失去,當大家眼中有光,心中有火的時候,這就是我們大漢開始重新振作的時候。”
陸長生面向孔瑾方向,“雖然秀才和武沖他們不擔心,雖然遠征軍和大邑的百姓都相信了秀才他們的話,說我是武王傳人,說我是真武大帝下凡,可是無論如何渲染,我終究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啊,要是真的……”
孔瑾連忙說道,“是真的又如何?”
“我查過正史和野史上所有關于天煞孤星的記載,尤其是那些功成名就之人,他們哪怕一路坎坷,可最終都登上了那最巅峰,成就了霸業。如果他們會克死身邊的人,誰給他打仗,誰給他治理國家?”
“長生,你放心,天煞孤星隻是孤家寡人而已,并不會克死陪你一起作戰的兄弟們。大不了真的到了那一天,不需要杯酒釋兵權,我們幾個老兄弟辭官回家種田就是了。”
“我還想着和嫣嫣一起去藥王谷采菊東籬下,複得返自然啊。”
陸長生喃喃說道,“我絕對不會想要傷害你們的,兵權也好,皇權也罷,并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就一個人仗刀走天涯。”
“或者,陪着張爺爺遊曆天下,去極北苦寒之地看看,一葉扁舟去那南海茫茫汪洋中,跨步東行,追逐太陽升起的地方。”
張時修摸着胡須,頗爲欣慰地看着陸長生,“那你們要努力了,早點把這個目标實現,因爲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知道自己快活不到那個時候了,還不按時吃藥。”
“又要我叫人來抓住你的手,捏住鼻子灌藥嗎?”
張時修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孔瑾。
孔瑾連忙摸了摸鼻子,“老天師你想好生休養,我恰好找張良要商議水夢澤冬捕的事情,我明天再來向老天師請教了。”
轉過身,孔瑾來到門口,朝唐嫣讨好一笑,“嫣嫣,辛苦你了。”
“這麽天寒地凍的,還要你四處奔波。我和長生他們商量了,一定要給你在遠征軍中安排一個職位,成立一個太醫所,你就是首席太醫。至于太醫所裏面如何安排,需要多少人手,需要多少銀兩,你找蕭良要就是了。”
“總之一條,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一切優先太醫所。”
唐嫣本來要朝孔瑾發一頓脾氣的,因爲老天師的身體還是很虛弱,不能打擾太久。
關鍵是他還不肯吃藥,還喜歡偷偷喝酒,導緻她的很多手段施展不上。
不過巴掌不打笑臉人,見孔瑾這般上道,唐嫣便不好再兇他了,“你上次給我做的那些擔架,綁帶,還有那棉花棒,很好用,你給我多做一些出來。”
“這一次打仗,傷的人太多,消耗起來很大。”
孔瑾連連點頭,“嫣嫣你放心,我已經要蕭良組織大邑城裏的老幼婦孺一起動起來,給她們發工錢,讓她們将物料帶回家去,大冬天的家裏也能做的。”
“這些老幼婦孺,又能拿銀子養活家下,又能學了一門手藝。以後還能幫你救死扶傷,一舉多得。”
唐嫣也挑不出茬來,便說道,“你不是找蕭良商議事情嗎,要去還不快去。”
“記住了,少喝些酒,昨日有個傷兵偷喝了酒,靠着牆角根睡着了,結果把腿凍壞了,隻能截掉。”
“你要喝醉了,缺胳膊少腿的,我看都不會來看你一眼。”
孔瑾連連點頭,“絕對不會的,喝酒這方面我敢以武沖的名譽發誓,絕對不會喝醉。”
唐嫣瞪了他一眼,“嬉皮笑臉,快點去吧,晚上我炖了些鹿茸雞湯,早點回來喝。”
“你這身子啊,虛得很,自己也不知道保養。”
孔瑾感覺有兩道目光射在他的臉上,頓時火辣辣的,連忙奪路而逃。
一路走,一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屋裏隻有陸長生和張時修,陸長生還瞎了,爲何自己會清晰地感覺到是兩道嘲諷的目光呢?
估計是張時修這老天師搞的鬼吧。
張時修看着孔瑾倉皇離去的背影,知道陸長生在唐嫣面前也說不起話,看着她端着一碗黑黢黢、冒着苦汁的藥過來,歎了一聲,“明明不是蜀中人,明明沒有成親,怎麽也變成耙耳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