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命用一塊布小心擦拭着手中的長劍,劍鋒上有冷冷青光浮現。
耶律尚福正端起酒杯,聽得姬無命開口說話,便說道,“姬先生乃八品巅峰之境,取陸長生的人頭易如反掌。”
“姬先生這把劍是極品寶劍啊!”
姬無命淡淡地說道,“大将軍好眼光,此乃承影劍。當年這把神兵由大匠魯莽大師打造完成時,出現了‘蛟分承影,雁落忘歸’的異象,所以,此劍獲得‘承影’之名。”
“翼影吟風驚天變,翠凝昏曉百回旋。神工亘古今猶在,雕起殘月印冷泉。說的便是我手中的這把承影劍。”
姬無命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爲了得到這把承影劍,殺了自己的師父,滅了師門。
亂世之中,連大漢都滅了,誰會計較一個門派的存亡呢?
隻要爲北莽效力,便可以扶持一個新的宗門。
耶律尚福滿眼都是贊許之色,“好劍,好詩!”
“姬先生手持承影劍,那陸長生必定引頸就戮。”
一旁的貌然和尚微微一笑,“非也非也。”
“那陸長生何其狡詐,手下又有不少能人。我們追殺了他一路,都讓他從離陽城跑到蜀中來了。”
“這一次,我們千裏迢迢趕到蜀中來,可再也不能讓他跑了。”
耶律尚福說道,“是啊,這陸長生乃狡詐奸猾之人,他竟然與荊州知府杜照才勾結,奪了荊州。如果不是幽王及時帶兵回來,如果不是我領着潛江兵馬殊死殺敵,恐怕荊州百姓還要在陸長生的殘酷統治之下。”
貌然和尚朝耶律尚福行禮道,“大将軍菩薩心腸,救了荊州五十萬軍民,乃積善行德之舉,佛祖必然會保佑大将軍這一次征讨蜀中,大獲全勝,凱旋而歸。”
“說不定大将軍能像當年鄧骁一般,封爲異姓王。”
耶律尚福連忙說道,“我這一次是戴罪立功,幸得幽王不怪罪,讓我領兵出征,征讨蜀中。”
“我當全力以赴,心無雜念,剿滅蜀中反賊,哪裏敢妄想封爲異姓王呢?”
旁邊的師爺胡西進滿臉堆笑,“這一次能順利收複巴中,大将軍威名遠揚,打得蜀兵落荒而逃,幽王已派人送來嘉獎。”
“另外,還得多謝貌然大師與神劍姬先生鼎力相助,我們才能兵不血刃地攻破了巴中城門。”
“來人,将禮物帶上來。”
随即胡西進拍了拍手,有四人擡着兩個箱子走了進來。
姬無命隻是瞧了一眼箱子,又繼續陰沉着臉擦拭自己的寶劍。
對于他這樣的劍客來說,劍就是自己的命。
那箱子裏不過是些黃白之物而已,他姬無命,想要的,是更多。
從他答應魏志剛出山時,他便幻想着能跟在四方巡察使身邊建功立業,殺敵無數,以便讓自己在殺戮中突破八品之境,能開宗立派,能威震四方,成爲真正的劍神。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跟随魏志剛一到幽州流沙郡,就被一個大光頭給打傷了。
哪怕他也傷了那個大光頭,可是兩敗俱傷的局面絕對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哪怕他事後知道這個大光頭原來是大漢曾經的十萬禁軍統領武沖,他依舊心中意難平。
師出未捷身先傷,長使劍客淚滿襟。
之後在流沙郡,在離陽城,哪怕到了後面的幽州。
姬無命都是寸功未立,隻是跟在魏志剛身邊東奔西跑,拖着傷病之軀,保命而已。
這一次痊愈而出,姬無命絕對不想幽州發生的事情再次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他絕對相信,這一次,他絕對能親眼見到陸長生和武沖的人頭落地。
因爲這一次領兵出征的,不僅僅是鎮漢大将軍耶律尚福,背後還有一尊大佛,幽王耶律雄基。
姬無命對箱子無動于衷,而貌然和尚則多看了幾眼,看到堆滿了的金銀财寶,露出祥和之笑,“大将軍,師爺,這是何意啊?”
“貧僧乃出家人,四大皆空,這些黃白之物我也用不上。”
耶律尚福說道,“這些金銀,都是我們攻下巴中之後,從衙門庫房中找到了。”
“大師和神劍先生居功至偉,這些财物自然應當贈與二位。”
姬無命不動聲色,而貌然和尚滿眼慈悲,“這些錢财,都是陸長生等賊人從百姓身上搜刮而來的,都是些不義之财啊。”
“我佛門中人,怎麽能收取這些不義之财呢。”
見貌然和尚不收,耶律尚福看了一眼胡西進,胡西進依舊滿眼是笑,“大師所言極是,這些錢财都是陸長生等人壓榨巴中百姓的血汗銀子,都是供他們淫樂的。”
“我們将這些銀子拿過來,用來修建衙門,用來修葺廟宇,給佛祖塑金身,便能将不義之财轉爲有用之物。”
“這樣一來,這些金銀,便是正義之财,便是仁義之物。是百姓們感激大師與神劍先生将他們從從陸長生水深火熱欺壓的慘境中拯救出來的恩情,是拳拳的民心,是真摯的情操啊,是大大的功德啊!”
貌然和尚聽得胡西進這麽說,便微微颔首,“既然是仁義之物,既然是純樸的民心,真摯的感情,是一份功德,那麽這份心意那我們便不能拒絕了。”
“且把箱子送去後院吧,我會叫弟子好生登記,确保每一分銀子都用在佛祖身上。”
胡西進朝下人使個眼色,四人便擡着箱子往貌然和尚與姬無命所住的院子中走去。
耶律尚福見貌然和尚收下了銀子,心中便踏實了許多,“大師,你說佛門聖子也會過來,不知道聖子什麽時候會來涪陵?”
貌然和尚雙手合十,眼眸微眯,露出一臉神聖的模樣,“聖子師兄,佛法高深,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當他要出現的時候,當他想出現的時候,便自然會出現了。”
“當然,如果大将軍能備好祭品,沐浴更衣,焚香禱告,聖子師兄會感受到大将軍的誠意,聆聽到大将軍虔誠的供奉,便會來到軍中,助大将軍一臂之力。”
耶律尚福說道,“師爺,按照貌然大師所說,一路行軍,務必要随時焚香禱告,不可玷污了佛門高僧之意。”
胡西進說道,“大将軍放心,我們軍中一直供奉了兩尊神像,一尊是偉大的造物神,一尊便是佛陀。”
貌然和尚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大将軍有心了。”
“聖子師兄必然能感受到大将軍的信仰之力,領着佛門弟子前來助陣的。”
耶律尚福說道,“我們這一次能順利攻克巴中,一則是大師與神劍先生出手相助,另外也是陸長生等人在大邑,來不及救援。現在涪陵城中明顯增加了人手,恐怕攻打起來,沒有那般容易了。”
“方才大師與神劍先生也去試探過,城内拿銀槍的是當年北涼馬劃騰的兒子馬子龍,一杆銀槍使得風生水起;而那騎赤兔馬二位當年在幽州見過,就是那方天畫戟呂文長。二人武藝高強,又死守不出,手中還有唐門的暗器霹靂火,我們現在兵馬還沒有到齊,一下子也難以攻克啊。”
姬無命突然冷聲問道,“幽王呢?”
“他不是領着十萬兵馬,一起來攻打蜀中嗎?”
耶律尚福眼中有深意,“幽王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姬無命又問道,“什麽更重要的事情?”
“還有比攻克蜀中更重要的事情嗎?”
耶律尚福嘴角浮現出一絲殘酷的笑意,“幽王在釣魚,在釣一條更大的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