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上京的最高點,也是整個北莽的最高點。
都華山巅上矗立着一座宮殿,修建得富麗堂皇,高聳入雲。
這裏并不是皇宮,北莽皇宮在都華山的東邊十裏處。
能比皇宮占據的位置更高,修建得更金碧輝煌的,那便隻有一處地方,祭祀殿!
祭祀殿的大祭司在北莽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
不僅僅因爲他是大祭司,更因爲他是皇室中的元老。
按輩分,現在的北莽皇帝,還是大祭司的孫子輩。
此時,夜已深,空曠寂靜的祭祀殿的主殿天元宮中還有一個人影站在那巨大的雕塑下。
雕塑高二十丈,人面蛇身,手中握有一棵巨大的夜明珠,這顆夜明珠比武沖碩大的光頭還要大幾分。
夜明珠散發溫和的光芒,将下方的人影拉得很長很長。
人影身穿紅色長袍,頭上也被長袍遮住,看不清楚臉面。
他手中拄着一根蛇形權杖,權杖的頭部宛如巨大雕塑。
在權杖的頂端,也鑲嵌着一顆珠寶,散發出的光芒與雕塑上的夜明珠遙相呼應,宛如太陽與月亮一般。
這便是大祭司的權杖,至高無上的權杖。
人影唯一露出的紅袍外面的便是抓住權杖的手。
那隻手與步履蹒跚的人影極爲不匹配。
因爲人影顯得極爲蒼老,可是這隻手卻潔白如玉,宛如新生兒一般。
人影走到雕塑面前,開口說道,“偉大萬能的造物神啊,您創造了萬物,開創了北莽,指引我們走向光明。”
聲音蒼老,宛如地上的磨砂一般,從喉嚨中摩擦出來。
紅袍人恭敬地說道,“偉大的造物神啊,北莽在您的光芒照耀之下,已經成爲這土地上的主人,已經成爲勢不可擋、四方來朝的北莽帝國。”
“聽皇帝說,隻要攻破天河,曾經不可一世的大漢便再也不複存在,中原大地全部納入我北莽帝國中來。從此以後,所有的世人都要奉您爲主,信仰您,供奉您。”
“可是這幾天,我總是心神不甯,感覺有些事情要發生,可是那濃霧環繞,讓我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讓我失去的方向。”
“偉大的造物神啊,請您用你的慧眼,幫我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大漢國運,爲什麽逐漸穩住了?”
“此消彼長,北莽的國運便會傾斜啊!”
巨大人面蛇身雕塑一動不動,那雙悲天憫人的眼睛看着下方,看着人影。
紅袍人繼續說道,“偉大的造物神啊,我已經老了,老得快走不動了。”
“我想要的是在臨死之前,看到北莽消滅大漢,一統天下。在這期間,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的發生。請您睜開慧眼,繼續爲我指明方向吧。”
紅袍人潔白如玉的手将權杖提起來,往地上一落,隻見權杖上的寶石便愈發明亮起來。
其中有一條光線如同活過來一般,便朝上方遊去。
光線最終抵達巨大雕塑的手掌心中。
與夜明珠一接觸,便“嗡”的輕微一聲,夜明珠的光亮驟然明亮了許多,将整個天元宮照射得宛如白晝。
紅袍人身子微微顫抖,口中念着咒語,讓手中權杖的寶石源源不斷地朝上輸送光線。
過了一會,人面蛇身雕塑手中的夜明珠明亮到透明,便有人影在上面浮現。
紅袍人喉嚨中咯咯作響,“原來又是你啊,張時修,你還不甘心啊,你還在掙紮啊!”
“呵呵呵,你都已經一百多歲了,元氣已經逐漸散去,你竟然還想用十年的壽命來窺測天機,你這一卦,折損十年的壽命,你可值得啊!”
紅袍人緊緊地盯着夜明珠,看着龜殼中的雲霧,看着張時修搖晃着龜殼。
“張時修,你們龍虎山千年道場,果然不凡啊,這樣的卦也能讓你打出來。”
“嘿嘿嘿,可惜啊可惜,當年我聯合十位大法師,布下的遮天蔽日大陣,造就無邊幻象,你棋差一招,沒有看得通透。你這些年來,苟延殘喘,隻剩下半條命而已。”
“今日,饒是你耗損心血,拼了性命,又能看到什麽呢?”
紅袍人似乎頗爲得意,六年前的那一次隔空對決,雖然有十位大法師助陣,可是如果沒有大漢内部人配合,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成功的。
那一次,是紅袍人最爲得意的布局,布局了十年,最終全盤獲勝。
他自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可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爲就是那一次,武王殒命,世道大亂,大漢頹廢,北莽崛起。
自此改天換地。
這一切,便是紅袍人這位隐居幕後的大祭司在操盤。
“嗯,這是什麽卦象?”
紅袍人握緊了權杖,他看到了龜殼在紅不斷翻湧的雲霧,看到了那枚在不斷滾動的銅錢。
銅錢一直在滾動,從東到西,又從西到東。
滾動的銅錢,便是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那不可測的天機。
“變數!”
“怎麽還會有變數?”
紅袍人喃喃自語,顯然有些難以接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張時修竟然找到了那其一!”
紅袍人手掌朝地,掌心中一股黑色雲霧飄出,整個人便飛向半空。
“張時修到底看到了什麽?”
“那其一到底是誰?”
紅袍人能隐約從夜明珠中看到一個身影,似乎還在拿着一把刀,身後還有什麽東西在飄揚。
可是這一切,都看得太過于模糊,太過于朦胧。
作爲大祭司,他如何會讓這一步先機讓張時修提前知曉。
慢一步,便步步慢。
當大祭司整個人騰升到半空之時,離那顆夜明珠隻有兩丈的距離時。
那龜殼中的銅錢,突然停了下來,卡在了其他兩枚銅錢的中間。
而與此同時,那龜殼中的雲霧突然翻湧而出,直接籠罩在夜明珠上,撲向大祭司。
“不!”
大祭司迎上雲霧,痛苦地喊叫一聲,整個人便如同墜落的風筝一般,從半空中墜落下來。
饒是大祭司當機立斷,手中黑霧噴湧而出,抵擋在身後,可是因爲太過于突然,依舊重重地摔倒在地。
“嘭!”
天元宮中的磚石被壓碎數塊。
而大祭司也捂住胸口,吐出幾口鮮血。
守在門口的下人趕緊跑了進來,攙扶起他,着急地呼喊道,“大祭司,您怎麽了?”
大祭司吐完幾口鮮血,整個身子便癱軟在下人身上。
下人四神無主,“怎麽辦啊?”
“我去請太醫,不行,我得先去禀報皇上!”
大祭司一把抓住下人的手,極爲虛弱地說道,“不!”
“誰也不能說,今晚的事情誰也不能告訴。”
下人眼淚直掉,“可是大祭司,您的身體很虛弱啊!”
“要是你……”
大祭司此時籠罩在頭上的頭罩已經歪倒在一邊,露出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那一雙幽藍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的心魄給吸走。
他強忍心頭不适,“我沒事,緩一緩就好了!”
“明日,你再去禀報皇上,記得,不能提我受傷之事,隻是禀報皇上,說我有要事相商,請他來一趟都華山,來一趟祭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