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任華見林劍沒說話,再次道,“林劍同志,今天這事我會如實跟上面打報告。”
林劍目光一凜,同陶任華對視了一眼,見陶任華神色冷峻,林劍哪裏不明白,陶任華生氣是一回事,更主要的目的還是要借此事做文章,但林劍也無話可說,誰讓他在錢正這件事裏确實是授人以柄。
兩人在辦公室裏四目相對,此刻,關州市,錢正已經被送到市醫院搶救,陳鵬等省紀律部門的人以及林松原一幹市裏的領導也都趕到了醫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着,林松原不時拿起手機看着時間,目光偶爾投向搶救室,臉色沉重,在外人看來,林松原仿佛是在擔心錢正的情況,隻不過從林松原那偶爾轉動的眼神裏,可以看出林松原分明是有些心不在焉。
事已至此,林松原現在反而不是那麽關心錢正的死活,剛剛在來醫院的路上,林松原甚至還冒出了一個殘忍的念頭:錢正要是就這麽死了,是不是更好?
心裏冒出這個想法,連林松原自個都吓了一跳,靠,殘忍,實在是太殘忍了,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尤其是想到錢正昨晚還跟他坐在一起吃飯,林松原覺得自己在體制裏呆了這麽多年後,越來越冷血了。
此時此刻,林松原想的不是錢正的安危,而是這事會引發怎樣的後續影響,這才是林松原現在更關心的。
眼神不經意間從陳鵬幾個省紀律部門的人臉上掃過,瞅見幾人焦急等待的神色,林松原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不知道爲啥,看到紀律部門的人撞到南牆,林松原竟是有些幸災樂禍。
林松原微微走神時,搶救室的門突然打開,裏面有醫生走了出來,還沒等林松原往前走,陳鵬等人已經先圍了上去。
“大夫,病人怎麽樣了?”陳鵬第一時間問道。
“已經對病人進行洗胃并且補液治療了,現在病人還處在深度昏迷中,仍沒脫離危險。”率先走出來的醫生及時回答道。
陳鵬幾人面面相觑,松了口氣的同時,一顆心又揪了起來,松了口氣是因爲錢正仍舊吊着半條命,剛才來醫院的路上,他們還擔心錢正會不會直接就挂了,現在看來,情況至少沒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但聽面前的醫生說錢正還沒脫離危險,這又讓幾人懸着一顆心。
沉默片刻,陳鵬問了一句,“病人脫離危險後,是不是就沒事了?”
醫生搖頭道,“這可不一定,病人服用的劑量太大了,哪怕是脫離危險後,也有可能會對神經系統造成嚴重的損害。”
陳鵬追問道,“如果出現像你說的那種情況,具體會表現爲什麽症狀?”
醫生道,“這個說不準,每個個體都不一樣,要看病人自身的身體素質或者有沒有其他基礎疾病啥的,但通常在清醒過後有可能會反應遲鈍、精神障礙等一些後遺症。”
精神障礙?陳鵬聽得一愣,臉上又多了幾分陰霾。
一旁的林松原目光閃了閃,問道,“醫生,聽你的意思,病人醒來後有可能會成爲精神病?”
醫生點頭道,“有這種可能,但僅僅隻是可能,現在說的都隻是假設,要等病人醒來後才能知道,不過眼下病人要過的最重要一關是先脫離危險。”
林松原聞言,微微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與此同時,在醫院這邊對錢正的搶救結束後,黃原,在辦公室裏等待着消息的趙青正,手機也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後,趙青正迫不及待地問道,“錢正如何了?”
電話對面的人答道,“趙書記,錢書記已經搶救過來了,但我剛剛聽醫生說錢書記還沒脫離危險,目前仍處在深度昏迷狀态中。”
沒死?趙青正聽到對方的話,臉色一下變得陰郁,怎麽就沒死呢!趙青正的心情瞬間就變得不是那麽好了,原本他聽到錢正出事的消息後,心裏還有些高興,暗道錢正果真沒讓他失望,但此刻聽到錢正可能不會死,趙青正高興的心情當即被沖淡一大半。
電話對面的人顯然不知道趙青正真正得到的結果是錢正死,還以爲趙青正是關心錢正,很快又道,“趙書記,您放心,錢書記一旦醒來,我立刻就通知您。”
趙青正沉着臉,特麽的,他放心個屁,錢正沒死他才不放心,死人才最容易讓人放心。
心裏如此想着,趙青正卻是不能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悶聲道,“嗯,錢正一旦醒來了,你馬上給我打電話。”
電話對面的人輕點着頭,想起剛剛醫生的話,又道,“對了,趙書記,剛才聽醫生說錢書記就算醒來了,可能也會有後遺症。”
趙青正忙問道,“什麽後遺症?”
對面的人道,“醫生說是可能會反應遲鈍或者産生精神障礙,反正現在一切都說不準。”
趙青正皺眉道,“精神障礙是啥意思?”
對面的人道,“說是可能會成爲精神病人。”
趙青正哦了一聲,神色有些失望,精神病人有很多種,不知道錢正會是啥情況,而且這僅僅隻是可能䗼之一,誰知道最終會如何?最好是死了一了百了。
發愣了片刻後,趙青正同對面的人又簡單交代了兩句,旋即挂掉電話。
在椅子上靜靜地坐了一會,趙青正目光變幻着,沉思許久,他站起身,前往陶任華的辦公室。
趙青正覺得自己有必要到陶任華那去露下面,畢竟誰都知道錢正是他的人,現在錢正出了這種事,他要是一聲不吭,反而會讓别人懷疑他,再者,不管錢正死沒死,趙青正意識到這都是一個針對林劍的機會,要是能讓林劍滾蛋,那就是另外一個收獲,否則林劍擔任紀律部門一把手,趙青正總覺得寝食難安。
趙青正來到陶任華的辦公室,這時候林劍才離開沒多久,趙青正進門就看到陶任華闆着一張臉,猜到是跟錢正的事有關,趙青正眼觀鼻鼻觀心道,“陶書記,我也剛聽說了錢正同志的事,唉,怎麽會鬧成這樣子呢。”
陶任華大有深意地看了趙青正一眼,“青正同志,這個錢正好像還是你提拔起來的幹部嘛。”
趙青正道,“陶書記,之前錢正進市班子,确實是我跟組織部那邊推薦的,但一切都是符合流程的。”
陶任華嘴角扯了扯,一個個都是裝糊塗的高手。
趙青正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陶任華,又道,“陶書記,錢正同志兢兢業業爲咱們組織幹了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臨退休前讓他進班子幹一兩年,我覺得這既能體現咱們組織對有功之臣的厚待,也能充分說明咱們組織是充滿人情味的。”
陶任華沉着臉沒說話,他現在要計較的不是錢正進班子的事,更不是要怪罪趙青正提拔重用錢正,而是還在惱火林劍将這事搞得太讓人鬧心,不過話說回來,這也給了他向上面告狀的由頭。
趙青正眼神閃了閃,問道,“陶書記,不知道紀律部門這次行動,林劍同志跟您提前彙報了嗎?”
陶任華嘴角一抽,擡頭看向趙青正,這家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到陶任華的反應,趙青正心裏當即明了,林劍果真還是我行我素,事先沒有跟陶任華通氣,這無疑給了他機會,道,“陶書記,林劍同志實在是太過于目中無人,完全沒有尊重您這個一把手,之前郭興安的事是如此,現在他又……”
陶任華打斷趙青正的話,“行了,青正同志,你是故意來給我添堵的嗎?”
趙青正忙不疊笑道,“陶書記您說笑了,我是實在氣不過,咱們作爲一個班子,是一個整體,林劍同志卻是老搞那種破壞團結的事,往後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咱們班子的凝聚力早晚會被他破壞殆盡。”
陶任華盯着趙青正,“青正同志,林劍的這些行爲,我自然會跟上面彙報,但你也先擦好自己的屁股,不用老是到我這兒來搬弄是非,你真覺得我陶任華是那麽容易被忽悠的人嗎?”
趙青正聞聽一愣,陶任華這番話說得很不客氣,直接點破他的心思,渾然沒有給他留面子的打算。
趙青正眼裏閃過一絲惱羞的同時,卻又不敢發作,這就是被人拿捏住短處的下場,陶任華現在都不怎麽把他這個三把手當回事了。
眼神變幻了一下,趙青正低下頭,恭敬道,“陶書記,我并不是到您這來搬弄是非,我隻是想跟陶書記您說一聲,如果您對林劍同志有什麽不滿的地方,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您盡管吩咐,我一定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