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喬梁沒有喝酒,原本尤程東提議喬梁晚上留一晚,幾人好好喝一杯,但喬梁考慮到自己的調令已經下來,雖然安哲沒有催他,但他也要有分寸,不能慢悠悠地過去。
到達東州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安哲特地派車來機場接喬梁,他也推了下午的外出調研安排,專程在辦公室等着。
看到安哲時,喬梁滿臉笑容,“老大,我來向你報到了。”
安哲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用力拍了拍喬梁的肩膀,“梁子,你終于來了,要不是我愣把你拽來,估計你還不想來東林呢。”
喬梁知道安哲指的是第一次打電話通知他到東林時,他有所猶豫的表現,不禁笑道,“老大,您那時剛通知我的時候,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有點措手不及。”
安哲點點頭道,“行了,來了就好。”
安哲說完,走去将辦公室門關上。
返身走回來,安哲讓喬梁坐下,臉色多了幾分嚴肅,“梁子,說實話,在這些天對林山市的情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後,我有時在想,把你調過來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喬梁剛坐下就聽到安哲這話,不由疑惑地看向安哲,“老大,爲什麽這樣說?”
安哲将手頭一份材料遞給喬梁,“梁子,你先看看這個。”
喬梁聞言,将材料接了過來,入目看到的是‘林山金業股份有限公司’一行大字。
眉頭微擰,喬梁繼續看下去。
資料内容并不多,大緻可以概括爲對林山金業這家公司的介紹,喬梁看完後,對林山金業的第一印象這是一家由省、市國資控股的公司,因爲公司的第一、第二大股東分别是東盛銀行和林山市國有資産投資控股有限公司,而東盛銀行是一家由省國投控股的地方性銀行……這些在對林山金業的股權構成裏都有介紹,東盛銀行和林山市國有資産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兩家持有林山金業的股份加起來超過百分之五十。
喬梁看完後,擡頭看向安哲,“老大,您給我看這個是……”
安哲幹脆道,“這林山金業是一隻會下金蛋的雞,每年源源不斷給省裏市裏創造了大量收入。”
喬梁聞言點頭道,“看這資料上的介紹,林山金業一年的淨利潤接近上百億,從這一點上來說,确實是一隻下金蛋的雞,像這樣優質的企業不多。”
安哲點頭道,“可不是。”
安哲說着擡起右手,輕輕摩挲着自己的小手臂,道,“我這小手臂挨了一棍子,可都托了這林山金業的福,搞得我現在提點重一些的東西還隐隐作疼,唉,雖然覺得自己心态還年輕,但卻是老胳膊老腿了。”
喬梁眉頭一皺,“老大,怎麽回事?”
安哲呼了一口氣,将之前自己去林山市走訪的情況跟喬梁簡單說了說。
喬梁聽了瞪眼道,“那些攔車打人的家夥也太膽大包天了,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老大,您是要讓我去查這些人?”
安哲搖搖頭,“殺雞焉用牛刀,爲了這麽一些小喽啰,我還特地把你從江東調過來,那也太折騰了。”
喬梁眨眨眼,看着安哲納悶道,“老大,那您的意思是……”
安哲道,“其實我一開始想着把你調過來,也沒考慮太多,就是尋思着笵書記既然要拿下林山市的市長,又讓我來主導提名這市長的人選,我就琢磨着既然有這麽一個市長的空缺,讓你來擔任再合适不過,所以就給廖領導打了電話。”
聽安哲提到‘笵書記’,喬梁眼裏閃過一絲了然,他既然要到林山來上任,那無疑對東林省的主要領導做了點功課,知道安哲口中的‘笵書記’肯定是指東林省的一把手笵正揚。
安哲頓了頓,又道,“你說的這些打人的小喽啰,早都被林山市局抓捕歸案了,他們也沒交代出啥來,就一口咬定說是認錯人了,其餘的啥也沒說,那能怎麽辦?林山市那邊也隻能按尋釁滋事去定他們的罪,不過終歸也隻是幾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無足輕重。”
喬梁眉頭微皺,若有所思道,“老大,我剛聽您說去林山走訪是爲了那林山金業的礦坑塌方導緻的生産安全事故一事?”
安哲點頭道,“對,這事目前已經查清楚,确有此事,笵書記也才因此震怒,要求從嚴從重從快處分,先行拿下林山市的市長,後續再由紀律部門進一步追查。”
喬梁點點頭,道,“老大,聽您這麽一說,笵書記倒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一個市長,說拿下就拿下了,這個魄力可不小。”
安哲淡淡道,“目前看着是。”
安哲很快又道,“咱們言歸正傳,說回這林山市以及林山金業的情況。”
喬梁微微點頭,做傾聽狀。
安哲道,“梁子,這林山金業雖然是由國資控股,但又有其特殊性,公司的董事長并不是咱們體制内的人,隻有公司的書記是由省國資委派出的人擔任,而公司整體更像是一個私企,省市國資入股,更多隻是當一個财務投資者,隻分紅,不參與和幹涉企業的具體經營内容。”
喬梁詫異道,“這麽一個由省市國資控股的大公司,竟然是按私企的方式運作?”
安哲點了點頭,“這就跟公司早期的成立有關了,林山金業的創始人叫伍偉雄,目前是公司的董事長,其創立林山金業早期,因爲礦山企業的特殊性,再加上早期發展資金不夠,就引入了林山市的地方國資,後續随着企業發展規模擴大,省國資也入了股,跟林山市國資一并成了林山金業的第一第二大股東,但當初入股的時候,雙方簽了協議,國資入股隻享受财務投資收益,不參與和幹涉公司經營,所以林山金業雖然是一家由省市國資控股的大公司,但公司的實控權,其實牢牢掌握在伍偉雄這個董事長手裏。”
喬梁若有所思,“老大,您和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這個伍偉雄有問題?”
安哲搖頭道,“不不,你千萬不要有這種先入爲主的想法,我隻是先客觀跟你介紹下這林山金業的情況,并不是想說這伍偉雄就有啥問題,你不要誤解,咱們做任何判斷都要有證據支撐,不能憑主觀臆斷。”
喬梁‘哦’了一聲,再次等着安哲的下文。
安哲繼續道,“這次因爲我在林山市受了襲擊,笵書記震怒,派出督察組到林山市,從督察組回來交上來的調查報告看,問題主要指向林山市的主要領導,他們确實對林山金業這起因爲礦坑局部坍塌而導緻四名工人死亡的生産安全事故瞞而不報,但對于林山金業該承擔的責任,卻有點避重就輕,再加上我收到的幾封神秘信件,以及我讓人從信訪部門找來的匿名信件,心裏不免就産生了一些疑慮。”
安哲一邊說一邊從辦公桌上拿起一沓信件遞給喬梁。
喬梁接過來認真看着,安哲則是在一旁靜靜等待。
花了不少時間将信件迅速浏覽了一遍,喬梁發現這些信件都是反應林山金業以及其創始人伍偉雄家族的一些問題,有的還頗爲嚴重,已經涉及到刑事。
喬梁放下信件,眉頭微蹙,“老大,看這些信件,這伍偉雄家族分明就是有問題嘛。”
安哲道,“光看信件,你說的确實沒錯,但我們同時不能忽略一個事實,這些都是匿名信件,相關部門對于匿名信件,通常都是不大理會的,更别說涉及到林山金業這樣一家能下金蛋的金雞。”
喬梁默默點頭,安哲說的沒錯,畢竟很多匿名信件不乏歪曲造謠,惡意污蔑,而相關部門的人手有限,對于匿名信件,有的人會認爲這種匿名信件藏頭露尾,連真名都不敢露,反映的情況不見得屬實,更不願意浪費有限的人力去查證。
但凡事都要辯證去看,如果涉及到同一件事或者人,有大量的檢舉信件,那即便匿名信件也得重視,畢竟很多人不敢署名,因爲怕被打擊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