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吳惠文笑道,“松原同志,我現在在高速上,晚上六點左右會到關州,不知道松原同志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安排吃個晚飯?”
林松原聽得嘴角一抽,心說你都在來的路上了,我還能拒絕不成?心裏想着,林松原笑道,“吳書記,您能來關州是我們的榮幸,我想不僅是我,包括整個關州的老百姓都十分歡迎您回家看看。”
吳惠文笑道,“松原同志,你這一說,我不由懷念起在關州工作的那段歲月了,晚上過去還真得好好走走看看,不知道關州市區變化大不大。”
林松原笑道,“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反正肯定還是吳書記您記憶裏的那個關州。”
吳惠文笑了笑,“松原同志,那就呆會見。”
林松原擡手看了看時間,吳惠文剛剛說六點左右會到,那這不都已經快下高速了嘛,林松原趕緊道,“吳書記,那呆會見。”
挂掉通話,林松原第一時間将秘書叫了進來,讓對方抓緊去安排吃飯的飯店,吳惠文這個點才打過來,時間太趕了。
心裏想歸想,林松原突然又有些明悟,吳惠文給他搞這麽一個突然襲擊,明顯是不想讓他有拒絕的機會,這才會人都已經快下高速了才給他打電話,對方如果是專程爲了喬梁的事過來,那喬梁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林松原一時有些狐疑,吳惠文對喬梁提拔的事這麽上心,僅僅是因爲喬梁是吳惠文曾經器重的得力幹将?
心裏浮想聯翩,林松原卻是打死也沒往男女方面的事想,畢竟在他看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思索了一會,林松原也沒空多想,吳惠文快到了,他現在就得動身去飯店了。
月朗星稀,晚上的達關,原本還天清氣朗,突然就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九點多的時候,喬梁和常務副縣長陳方陽,委辦主任蔡銘海一起從夜市裏吃完燒烤出來,漫步在街頭。
看到天上飄起了小雨,喬梁笑道,“六月的天,娃娃的臉,這話還真一點不錯,剛剛明明還天氣好得很,這一轉眼就突然要下雨了。”
陳方陽笑道,“嚴格來說,六月還沒到,不過現在的天氣确實是多變。”
喬梁神色莫名,“這善變的天氣,其實就跟人心一樣。”
陳方陽和蔡銘海面面相觑,不知道喬梁爲何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喬梁其實隻是突然有感而發,很快又笑道,“不知不覺,我來達關快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陳方陽聞言感同身受,“時間是真的快,這一年,變化不小。”
喬梁笑道,“現在的變化隻是剛開始,今後的路還長着,我們依然任重而道遠。”
陳方陽笑着附和,“确實是還任重道遠,不過我覺得喬書記您上任這一年,已經幹出了很大的的成績,我相信這是很多縣裏的幹部和老百姓都能切身感受到的。”
喬梁笑着指了指陳方陽,“方陽同志,你可不能給我戴高帽。”
陳方陽正色道,“喬書記,我說的是實話。”
陳方陽此刻的确是肺腑之言,他不知道其他人對喬梁如何評價,反正在他看來,喬梁是達關縣這麽多年來最接地氣最務實的一個書記,當然,也可以再多加一個前綴,還是最年輕的書記。
就他們剛剛到的夜市,喬梁不知道親自到了幾次,跟普通路人一樣逛逛吃吃,然後從中去挑缺點和不足,反饋給相關的管理部門,不斷完善一些人性化的管理,也在合情合理的範圍内,盡最大限度地幫夜市裏的小攤販減負,單單這一點就赢得了很多小攤販真心實意的擁護。
兩人說着話,喬梁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喬梁愣了一下,是吳惠文打來的。
喬梁走到一旁去接電話。
“小喬,我在你們縣裏,剛下高速,在高速口往城區方向的一個公園門口。”喬梁一接起電話,就聽到吳惠文的聲音傳過來。
一聽吳惠文說的地方,喬梁立刻就知道是哪裏,讓他意外的是吳惠文竟不打招呼就過來了,顧不得多想,喬梁立刻就道,“吳姐,你在那等我,我馬上過去。”
吳惠文笑道,“好,我等你。”
挂掉電話,喬梁顧不上和陳方陽、蔡銘海散步了,看向陳方陽和蔡銘海,“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
喬梁說着又看向陳方陽,“方陽同志,和醫科大對接那研究生實踐基地的事,你要抓緊落實。”
喬梁晚上忙完,拉上陳方陽一起出來吃燒烤放松,主要是想順便督促一下陳方陽抓緊推進這事。
陳方陽鄭重道,“喬書記您放心,這事我親自在抓呢。”
喬梁點點頭,沒再多說啥,找司機魏浩雲拿了車鑰匙,自個開車過去。
吳惠文所說的公園,離城區不遠,喬梁這邊開車過去,十幾分鍾後就到了吳惠文說的地方。
隻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公園入口停車場的最角落位置,這個點因爲已經沒啥人,停車場更是空蕩蕩的,喬梁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喬梁的車子剛到,那輛黑色的轎車鳴了下喇叭。
喬梁當即會意,停在對方旁邊,隻見吳惠文按下車窗注視着他。
喬梁一邊上了對方車子一邊問道,“吳姐,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上了車,喬梁這才注意到車裏隻有吳惠文一人。
吳惠文笑答,“我今晚去了趟關州市區,這不,想着過來看看你。”
喬梁眨了眨眼,“吳姐你去市裏了?”
吳惠文笑了笑,也沒隐瞞喬梁,“我今晚是特地到關州來見林松原的,陶任華書記既然不太願意提拔你,把事情往林松原身上推,那我就親自過來見林松原一面,我想林松原總要給我個面子吧?”
聽到吳惠文的話,喬梁登時怔住,吳惠文竟爲了他擔任副書記一事親自跑到關州來見林松原,對方如今已經是省裏的第三把手,身份尊貴,卻爲了他如此奔波,這份沉甸甸的情意他該如何去還?
喬梁愣神時,吳惠文那雙在黑暗裏明亮異常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喬梁,身體不由慢慢朝喬梁靠近……
天道是什麽?
這是吳惠文看了王陽明心學之後,經常在思考的問題。
水爲什麽向下流,樹爲什麽向上生長?水和樹爲什麽不反着來呢?沒人能解釋得清,這就是天道。
這是王陽明心學裏的答案。
但天道真是如此嗎?從心學的角度出發,一百個人心裏,可能就有一百個天道,因爲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吳惠文之前也經常思考這個問題,但她想不明白,想得越多,越是沒有答案,因爲人是一個十分複雜的矛盾結合體,今天這樣,明天可能又要那樣。
既然想不明白,那倒不如化繁爲簡,随性去做,忽然間,吳惠文好像悟了,想通透了,她有了自己的答案:遵循本心,從心所欲。
這是吳惠文自己悟了的道,所以她來了。
正如同她此刻在做的事,遵循着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晚上和林松原吃完晚飯後,吳惠文甚至沒有過多糾結要不要過來達關,她想來,自然而然地就來了。
喬梁沒想到吳惠文一碰面就如此主動,這讓他感到意外,又有些發愣,眼神怔怔地看着車外的夜雨,在感到沖動的同時,心裏又帶着難言的複雜情緒。
窗外,飄落的雨滴拍打着車窗,猶如奏響了一曲交響樂……
不知道過了多久,吳惠文主動推開喬梁,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吳姐,晚上住在這裏嗎?”喬梁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幹澀,卻又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喉嚨。
吳惠文搖搖頭,“不了,呆會就要回黃原。”
喬梁點點頭,他知道吳惠文現在工作很忙,有時會在辦公室加班到很晚,說不定今晚回到黃原後,還要到辦公室去忙乎一陣。
吳惠文似笑非笑地看了喬梁一眼,“怎麽?不想讓我走?”
喬梁笑了一下,沒說話,此時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吳惠文這話。
吳惠文也笑了一下,“明天我要帶隊去西北考察,是明早的航班,晚上不回去的話,萬一明早耽誤了就麻煩了。”
喬梁恍然,原來吳惠文明天一早要帶隊去西北考察。
喬梁下意識瞅了一眼前頭的駕駛座,不知道吳惠文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還是有帶司機,如果對方帶了司機,那司機可能被吳惠文暫時支開了。
吳惠文注意到喬梁的舉動,微微一笑,“我讓司機下去走走透透氣,這會估計正在公園裏逛着。”
喬梁聽到吳惠文帶了司機,不由輕輕呼了口氣,但随即心裏又有些說不出原因的空落,他下意識想到,吳惠文的司機可能随時會回來。
吳惠文笑了笑,“小喬,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