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包廂,喬梁看到馬妍麗正獨自一人悠哉悠哉地拿小勺子攪着咖啡,端起來小口輕抿着。
見喬梁來了,馬妍麗笑道,“中午起晚了,正好過來喝杯咖啡提提神。”
喬梁微微點頭,道,“馬書記,咱們直接談正事。”
馬妍麗歎了口氣,道,“喬梁同志,你這真是連跟我多說句話都嫌煩啊。”
喬梁道,“馬書記不要誤會,主要是關系到我們縣班子的調整,我這心情比較急切,還望馬書記理解。”
喬梁說完馬上又道,“馬書記,不知道市裏打算對我們縣班子作何調整?”
馬妍麗見喬梁直接就問了,也沒再廢話,道,“喬梁同志,市裏打算讓常成良同志提前退下來,安排黃傑同志擔任縣長,然後由萬虹同志接替副書記一職。”
馬妍麗一口氣把話講了,本來神色平靜的喬梁聽到是要免去常成良的縣長職位,轉而安排黃傑擔任縣長時,毫不猶豫地反對道,“馬書記,這事我堅決不同意,常成良同志幹得好好的,還沒到退休年齡,無緣無故就把人家免了,這說得過去嗎?我是絕對不會同意這樣的調整方案的。”
馬妍麗沒想到喬梁反對得這麽堅決,心想常成良似乎和喬梁搭班子搭得不錯?
心裏想着,馬妍麗笑募募地盯着喬梁,心思又活泛起來,道,“喬梁同志,對你們縣班子的主要同志進行調整,這其實不是我的意思,是林書記的意思。”
喬梁道,“林書記爲什麽突然要對我們縣班子做這樣的調整?”
馬妍麗道,“林書記考慮到常成良同志已經擔任多年縣長,表現平庸,思想又相對保守,怕他拖了喬梁同志你的後腿,所以打算安排一個年輕同志來配合喬梁同志你的工作,正好黃傑同志之前跟你在江州市一起共事過,又一樣跟你有在西北挂職的經曆,林書記認爲你們倆搭班子應該可以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聽到馬妍麗這話,喬梁嘴角一抽,特麽的,他跟黃傑默契個屁,兩人早年有矛盾就不說了,如今黃傑擔任副書記,看似規規矩矩本本分分,但喬梁相信黃傑心裏邊不可能真的如此老實,讓黃傑接替常成良擔任縣長,他是一百個一千個不同意。
馬妍麗觀察着喬梁的神色,進一步道,“安排黃傑擔任縣長,同時讓萬虹擔任副書記,你們縣班子的一二三把手可都是年輕同志了,按林書記的說法,你們達關縣是全市的希望所在,給你們配備全市最年輕的班子,就是要讓你們發揚敢闖敢拼的精神,勇擔重任,争取讓達關縣成爲全市的一張發展名片。”
喬梁眉毛一揚,林松原是出于這樣的初衷才決定對縣班子進行調整?他信個鬼!
馬妍麗将喬梁的反應都看在眼裏,知曉喬梁可能不大相信這樣的說辭,反正林松原的大緻意思就是這樣,她是按林松原的話講的,信不信是喬梁的事,其實甭說喬梁,她心裏邊對林松原的理由也嗤之以鼻。
喬梁沉默良久,最後還是堅決表達了自己的态度,“馬書記,反正我是不同意這樣的調整,我認爲常成良同志這個縣長幹得不錯,市裏想讓年輕同志勇擔大任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們也不能忽略了老同志的作用,家有一老勝似一寶,有常成良同志這樣老成持重的幹部擔任縣長,正好可以彌補我的一些不足,站在我的角度,我是希望常成良同志能繼續擔任縣長的。”
喬梁說完話,就感覺放在桌底下的腳有些不對勁,仿佛有螞蟻一樣在小腿上輕輕爬着,刹那的愣神後,喬梁反應過來,這是馬妍麗的腳在桌底下作怪,對方的小腿伸到他這來了。
還沒等喬梁發作,就聽馬妍麗道,“喬梁同志,你不支持是可以理解的,你調到達關縣半年多,應該和常成良同志在工作上磨合得差不多了,現在突然要把他調走,也難怪喬梁同志你有意見,不過這次對你們縣班子的調整,是林書記的意思,我看林書記推動此事的态度還是比較堅決的,喬梁同志如果不同意的話,也許我可以幫你做做林書記的工作。”
聽着馬妍麗的話,再看對方桌底下的小動作,喬梁眉頭皺得老高,馬妍麗這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動作,想讓馬妍麗支持,需要付出什麽樣的條件,這會甚至不用馬妍麗多說,喬梁都明白馬妍麗是啥意思了。
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腳,避開馬妍麗的小動作,喬梁道,“馬書記,既然林書記先讓你來和我溝通縣班子調整的事,那我希望你能将我的意思轉達給林書記。”
馬妍麗眨了眨眼,“喬梁同志放心,你的意思我肯定是會給林書記轉達的,不過喬書記不打算提前做點什麽嗎?雖然市班子裏有丁曉雲市長支持你,但林書記一旦堅決要推動這個事,我相信單靠丁市長是沒辦法阻擋林書記的意志的,除非是班子裏确實有強烈的反對意見,林書記才會鄭重三思。”
喬梁沒說話,馬妍麗所謂的班子裏有強烈反對意見,喬梁自然明白是指啥,如果班子裏的二三把手都強烈反對,那林松原自然要掂量掂量,這時候,馬妍麗這個副書記兼組織部長的重要性就再次體現出來,這也是讓喬梁頭疼的地方,沒有馬妍麗這個副書記的支持,很多事情都不好辦。
喬梁和馬妍麗就縣班子調整一事交流時,此刻,遠在西南某條通往國境的公路上,一輛灰色小轎車正在公路上疾馳,車裏,一名男子兩眼血紅,不時看着時間,另一隻手又時不時拿起面包啃一口。
仔細一看,男子赫然就是昨晚從關州市醫院消失的錢正。
昨晚錢正還在關州,而現在,錢正已經到了快接近國境的西南邊陲了,整整快20個小時,一路換了三輛車,中途沒有任何停歇,在瘋狂趕路近一天後,錢正連續跨越多個省,遠離江東,現在更是距離國境已經不遠,過了今晚,隻要不出什麽意外,他就能從陸路出國,到時候就是天高任鳥飛。
這一天一夜,錢正幾乎沒合眼,雖然開車的不是他,但錢正也睡不着,他的神經高度緊繃着,沒有任何一丁點睡意,相反,整個人因爲緊張而格外抗奮,再加上他一直在通過手機留意相關的信息,這也讓他沒法踏實地閉眼休息。
錢正主要是關注上面有沒有發布對他的通緝令,至今依然沒看到任何消息,這說明省裏邊對他的事還沒定論,這讓錢正心頭暗喜,也恰恰說明他做的決定是對的,雖然這次潛逃有些倉促,但他需要的就是這麽一個時間差,趁着紀律部門剛換帥,新任一把手還沒到位,紀律部門那邊很難做出及時反映,再加上這兩天是周末,天時地利促成他做出了這樣的倉促決定。
雖然決定有些倉促,但早在前兩天在病房裏偷聽到林劍要被調走時,他其實就在謀劃了,而最重要的是他走的這條線路是現成的。
“趙青正啊趙青正,你恐怕不會想到當初安排田旭那臭小子逃跑出境的路線,現在恰恰成了我的逃生之路。”錢正低聲呢喃着,眼裏閃過一絲仇恨。
過了今晚,隻要他順利出去,對趙青正的報複就将正式展開!
時間如沙漏,在指縫間溜走。
周末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周一,連續兩三晚都隻睡了三四個小時的趙青正頂着重重的黑眼圈來到辦公室,今天,省裏在家的班子領導有統一活動安排,要前往陵園祭拜先烈,趙青正本來想請假,想想又覺得不能不去,錢正逃跑,本來就有一些針對他的風言風語,他要是無緣無故缺席班子的統一活動,難免讓人編排點什麽出來。
這個時候,更要表現得一切如常。
當然,明面上鎮定是一回事,趙青正心裏邊早就恐慌不安,錢正已經整整消失兩天了,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消息,趙青正不知道錢正如今是躲起來還是跑出去了,但不管是哪個,錢正報複他的可能性都極大。
兒子田旭被抓,趙青正都沒這麽慌,因爲他的權力還能起作用,但錢正這一跑,對方可能要直接跟他掀桌子,有些事就是這樣,不上稱沒四兩,上了稱千斤打不住,那層窗戶紙一旦被捅破,上頭原本能保他的人也不會再替他說話。
在陵園裏的掃墓活動很快結束,回到辦公室後,趙青正坐在辦公椅上打盹,年紀大了,連續幾個晚上沒休息好,身子有點扛不住,胸口隐隐作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青正緩緩睜開眼睛,臉上難掩疲憊之色。
“錢正啊錢正,你個王八蛋,把老子耍得團團轉。”趙青正喃喃自語,眼裏閃過一絲陰鸷,心情感到無比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