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晚一夜的深思熟慮,一上班,陸平就召開班子成員會,讨論在報社開展中層崗位公開競聘的事情。
此次班子成員會,依然沒有喬梁參加。
因爲有了上次的事情,大家對喬梁缺席班子成員會并不意外,認爲是陸平故意這麽做的,但陸平心裏卻很明白,上次是自己不讓喬梁參加,這次卻是喬梁不願參加,不但這次,以後的班子成員會,喬梁還是不會參加。
陸平現在其實是非常希望喬梁能夠參加的,但既然喬梁要如此,他也無奈,心裏有苦說不出,又知道喬梁這麽做是有他的全方位考慮的,隻是這考慮除了自己,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
對陸平宣布在報社開展中層崗位公開競聘的事,沒有人提出異議,一來大家覺得這樣搞,體現了公開公平用人的原則,是符合上面的有關精神和報社發展大方向的,是充分尊重民意的大好事;二來,陸平在報社是書記、社長、總編輯三個正處級職位一人兼,沒有人能夠向他的權威發起挑戰,唯有服從。這一點和李有爲、文遠時期不同,李有爲那時候文遠是總編輯,好歹也是正處,和李有爲平級,雖然一直被李有爲打壓甚至架空,但在某些事情上,多少還有些話語權。文遠時期,他是主持,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顯然和陸平現在有不少的差距。
于是會上一緻通過。
因爲喬梁對陸平提出了快速落實的要求,陸平不敢怠慢,在會上就成立了這項工作領導小組,他親自擔任領導小組組長,羅陽擔任副組長,決定會後就馬上制定工作流程,按照工作步驟開始一步步實施,以最快的速度高效進行完此事。
會議結束後,陸平回到辦公室,馬上給喬梁打了電話,把開會的情況詳細給喬梁做了“指示”。喬梁聽完表示滿意,又就加強領導、嚴密組織、認真實施等方面作了幾點“彙報”,陸平邊聽邊記邊不停答應着。
剛和喬梁打完電話,羅陽推門進來了,神情怔怔地看着陸平。
“這樣看着我幹嘛?”陸平恢複了慣常領導的架勢,帶着矜持的目光看着羅陽。
羅陽神情不安道:“陸書記,您怎麽突然會想到要搞這個公開競聘呢?”
“怎麽?這有什麽問題嗎?難道你不認爲,這有利于報社的整體工作,有利于在報社創造良好的用人機制嗎?”陸平反問。
“這倒也是,隻是……”羅陽的眼神有些閃爍,“隻是,這麽搞的話,您親自重用提拔起來的人,很有可能會在競聘中落馬啊,這似乎很不利于您對報社的全面掌控。”
聽了羅陽的話,陸平心裏暗暗叫苦,尼瑪,老子當然知道這一點,但現在的形勢是自己必須要聽喬梁的,羅陽哪裏知道喬梁牢牢攥着自己的緻命死穴呢?
陸平重重呼了口氣,接着做出正義凜然的樣子道:“作爲報社負責人,作爲組織任命的報社一把手,我必須時刻牢記自己的使命,牢記組織給我的重托,做工作,不能隻考慮自己的利益和得失,要放眼全局,要堅持原則,要時刻把集體利益置于個人利益之上,羅總,看來在這一點上,你還需要進一步提高認識加強學習,進一步端正思想擺正心态……”
羅陽聽得暈暈乎乎,尼瑪,陸平怎麽突然像換了一個人,怎麽突然如此高尚如此大公無私了?這似乎不是自己之前了解熟悉的那個陸平啊,他爲何會突然發生如此大的轉變,這轉變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陸平接着嚴肅道:“這次公開競聘,我讓你擔任領導小組副組長,是對你的看重和信任,這項工作由我抓總,具體的組織實施,由你來抓落實,你必須給我全面貫徹公開公平陽光透明的方針,我不希望聽到任何一名報社員工反映有暗箱操作的情況存在。”
陸平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爲他實在擔心,如果喬梁聽到有什麽不正常的情況,會拿自己是問,自己現在對喬梁實在是害怕地很。
羅陽眨眨眼:“那就是說,此次公開競聘,真的要完全尊重民意?”
“對!”陸平點點頭,繼續嚴肅道,“必須要嚴格、完全、徹底地尊重民意,對公開競聘的結果,我不會做任何幹涉和更改,我不這樣做,其他人更不允許,這其他人,主要是指班子成員,也包括你……”
聽了陸平這話,羅陽意識到,對此次公開競聘,陸平的思路是清晰的,态度是鮮明的,意志是堅決的,爲了做到這一點,他甚至不惜舍棄自己提拔重用的自己人。
這讓羅陽再度感到困惑,甚至他覺得陸平這麽做是在自殘,好不容易在報社中層構架起了自己人的圈子,他怎麽毫不珍惜就要徹底打破打亂重新洗牌呢?
羅陽實在無法理解陸平爲何要這麽做,他甚至懷疑陸平腦子進水了。
但雖然懷疑,羅陽卻不能也不敢說,于是答應着出去了。
看着羅陽出去,陸平苦笑一下,發出深深的一聲歎息。
剛歎息完,陸平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他摸起話筒:“喂——”
“你好陸書記,我是邵冰雨。”電話裏傳來邵冰雨的聲音。
“邵部長好。”陸平道。
“陸書記,駱市長下午有個活動,請你安排報社記者參加。”邵冰雨道。
“哦,什麽活動?時間,地點,參加人員……”陸平摸起筆。
邵冰雨道:“活動内容是歡送京城挂職人員結束挂職回京,時間是下午4點,在江州賓館貴賓樓3樓小會議室,參加的市領導,除了駱市長,還有政法委陳書記、組織部馮部長,以及魯副市長,同時還有相關部門的其他人員……駱市長專門給部裏指示,此次歡送活動,市直新聞媒體要做重點報道……”
陸平邊聽邊記下來:“好,我知道了。”
“陸書記再見。”邵冰雨接着挂了電話。
因爲對陸平排擠打擊喬梁不滿,邵冰雨不願和陸平多說什麽。
接着邵冰雨又通知其他市直單位的新聞媒體。
陸平放下電話,看着記下的内容,眨眨眼,此次京城來江州挂職的人員,挂職到期的,似乎隻有呂倩一個,這麽說,駱飛是要專門給呂倩送行了,駱飛參加,相應關聯的陳子玉和馮運明也要參加,三位班子成員歡送一個副處級挂職人員,雖然是京城來的,但這規格似乎也太高,有些打破慣例啊。
陸平當然不曉得這其中的道道,雖然感覺有些反常,但也不願意多想,這和自己關系不大,接着他就把此事安排給了值班副總編。
邵冰雨通知完新聞媒體,放下電話,眉頭微皺,她也在考慮陸平剛才想的事情,也對三位班子成員給呂倩送行,特别是駱飛親自參加,感覺有些反常,想不出其中的道道。
尋思片刻,邵冰雨接着拿起電話打給了葉心儀,接通後,把此事告訴了葉心儀,又說出自己的困惑。
葉心儀聽邵冰雨說完此事,稍一思忖,立刻作出了一個判斷,這判斷就是:極大可能,駱飛已經曉得呂倩是廖谷峰的女兒了,不然他不會破格,不會把送行搞地如此隆重,不出意外,這破格和隆重是做給廖谷峰看的。
想到廖谷峰和關新民之前的微妙,以及駱飛和關新民說不清道不白的關系,葉心儀不由覺得,這其中有道道,這道道一般人意會不到,如果自己不是因爲身在黃原,不是因爲早已知道呂倩的真實身份,也大概率不會想到。
如此,邵冰雨的困惑是自然的。
沉默片刻,葉心儀道:“冰雨,下午的歡送會後,還有送行晚宴吧?”
“是的。”邵冰雨道。
“既然新聞媒體的記者參加,那你作爲分管新聞的副部長,也去參加好了。”葉心儀道。
“這種活動我可以不用去的,讓新聞科長去就可以。”邵冰雨道。
“怎麽?你不願意親自給呂倩送行?”葉心儀道。
“這倒不是,呂倩現在見了我就沒好臉色,我怕到時候她會當着大家的面讓我下不來台。”邵冰雨擔心道。
葉心儀輕笑起來:“呂倩這丫頭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看她在我們面前咋咋呼呼吹胡子瞪眼的,到了場合上,她還是很有分寸很有心數的。再說了,大家是朋友,即使有點誤會,也不能真的計較啊,畢竟她要離開江州了,畢竟大家朋友一場,我周末要加班,回不去,不能給她送行,你現在有這條件,還是去吧,也代表我向她表示祝福,祝她回到京城後一切安好……”
聽葉心儀這話有道理,邵冰雨點點頭:“那好吧,我去……哎,可惜這場合喬梁無法參加,也不曉得他知不知道呂倩要走的事。”
“喬梁這家夥你不用操心,我猜呂倩早就告訴他了。”葉心儀道。
“你覺得呂倩會?”邵冰雨道。
“是的,我覺得啊,呂倩不但會告訴喬梁,甚至還會和喬梁說些别的東西。”葉心儀道。
“别的東西?”邵冰雨眼皮一跳,“你認爲這别的東西會是什麽?”
“我又不是呂倩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知道。”
“你可以分析分析。”
“無法分析。”
“無法分析你幹嘛這麽說?”
“我願意。”
“哼——”邵冰雨哼了一聲。
“怎麽?冰美人對此有情緒?”葉心儀笑道。
“你管呢。”邵冰雨說完挂了電話,眉頭又皺起,看着窗外,眼神有些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