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爲的口氣有些感慨，又似乎帶着說不出的意味。
聽李有爲這話，喬梁想起，自從李有爲出事後，自己和李有爲、苗培龍同時一起吃飯，這還是第一次。
苗培龍點點頭：“平時大家都很忙，實在難得一聚，今天我來江州，是特意想見見你們。”
在這種時候，苗培龍說這話，話裏的意味李有爲和喬梁當然都明白，李有爲點點頭：“培龍老弟，謝謝你。”
喬梁也緻謝。
然後大家一起幹了。
接着大家邊喝邊吃邊聊，苗培龍道：“你們都被談過話了吧？”
李有爲和喬梁點點頭。
苗培龍道：“我來江州之前，上午也被調查小組人員談過話。”
喬梁看着苗培龍：“苗大哥，他們和你談了什麽？”
苗培龍道：“還能談什麽？關于帖子裏涉及到松北的事情啊，調查小組一早去了松北，先和老盛談了，然後又把我叫去，詢問陽山松北兩縣環保緊急治理的過程，特别是你老弟帶隊督導和正泰集團援助的細節，問地十分詳細具體，我都一五一十如實做了回答。不過他們和老盛談的時候，我猜應該還會問帖子裏提到的他和耿直在會上跟駱市長頂撞的事……”
“我猜陽山那邊也應該去了調查小組。”喬梁道。
苗培龍點點頭，說這是肯定的，來江州的路上，他給任泉打了電話，任泉和耿直也剛和調查人員談完，調查人員問的和松北基本是一樣的問題，他們也都如實做了彙報。
喬梁點點頭：“看來這次調查很深入。”
李有爲接過話：“這是必然的，他們不但深入，而且會十分慎重，畢竟涉及到了老安，他們可以不重視其他人，但老安卻實在不能不敢有任何輕視。”
苗培龍道：“他們的重視，顯然是代表了上面，這次風暴來的實在突然實在猛烈，我現在都有些發懵。”
“雖然突然猛烈，但似乎，又是注定的。”李有爲意味深長道。
苗培龍深思片刻，接着問喬梁徐洪剛現在表現如何？
聽苗培龍問這個，李有爲也看着喬梁，畢竟他和徐洪剛的關系一直不錯，他此時也不由有些關注徐洪剛此時的表現。
喬梁明白，李有爲和徐洪剛、苗培龍的關系都很好，雖然徐洪剛一直想拉攏苗培龍，但苗培龍卻似乎沒有刻意攀附徐洪剛之意，對徐洪剛一直保持着謹慎的距離和足夠的尊敬。
此時，當着李有爲的面，苗培龍問自己這話，似乎表現出他某種微妙的心态。
喬梁想了下，道：“上午他和我簡單聊過幾句，表現地很平靜很正常，似乎這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苗培龍看了一眼李有爲，李有爲眼皮微微跳了下。
苗培龍接着道：“似乎這事和他真的沒有任何關系。”
李有爲呵呵笑了下，關于徐洪剛和方小雅的親戚關系，苗培龍不知道，他這麽說也可以理解。
但李有爲心裏并不這麽想，以徐洪剛是方小雅表姐夫的關系，以他和安哲以前在省出版系統的交集，以及安哲來江州之後他對安哲的追随，他此時心裏真的能做到很平靜很正常嗎？真的能認爲此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對他不會有任何影響嗎？
雖然心裏如此想，但李有爲不會說出來，此時，不知爲何，他對徐洪剛隐隐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感覺很模糊。
這時苗培龍的手機信息提示音響了，他摸出手機看了下，接着站起來：“那邊開始了，我過去敬幾杯酒。”
李有爲和喬梁點點頭，苗培龍接着出去了。
苗培龍走後，李有爲看着喬梁：“梁子，你認爲老徐在這次風暴中，會保持什麽立場？”
喬梁想了下：“從他和我談話的内容和口氣中，我感覺他似乎應該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但他隻是現在這麽說，随着事态的進展，下一步……我也不知道。”
“他是你的老領導，對你一直很好，而且你也知道他和我關系一直不錯，爲什麽會不知道？”李有爲問道。
喬梁皺皺眉頭：“爲什麽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模模糊糊有這感覺。”
喬梁這話讓李有爲心裏不由微微有些發沉，也不由皺皺眉頭。
這時李有爲的手機響了，他摸出手機看了下來電，剛要起身，看了一眼喬梁，又坐下，然後接電話。
“小雅……”
一聽李有爲這話，一聽電話是方小雅打來的，喬梁身體猛地一顫，瞬時激動，直勾勾看着李有爲，死死盯着他手裏的電話。
李有爲接着把今天調查組來集團的情況告訴了方小雅，然後道：“小雅，我和梁子正在一起吃飯……”
喬梁的心倏地提起來，渾身繼續顫抖，兩手緊緊攥着，手心都出了汗。
喬梁緊張地看着李有爲。
李有爲聽了片刻，接着把手機遞給喬梁，沖他微微一笑。
喬梁顫抖着手接過手機，這可是方小雅去美國後，自己和她第一次通話。
喬梁緊緊握住手機，把手機放到耳邊，電話裏沒有聲音。
此時，千言萬語，喬梁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不知方小雅此時是否也是這樣的心情。
李有爲接着站起來出去了。
沉默片刻，喬梁顫抖道：“小雅……”
話剛出口，喬梁的喉嚨突然堵住了，因爲激動，下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哥，我在……”随即，電話裏傳來方小雅聽起來貌似平靜的聲音。
雖然貌似平靜，但喬梁還是能聽出方小雅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也是激動的。
“小雅，你……你還好嗎？”喬梁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嗯，我還好，哥，你呢？”方小雅道。
“我也還好。”
“你撒謊，我知道你現在遇到了風暴，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是很不穩定安定的。”
喬梁輕輕呼了口氣：“小雅，沒事的，我經曆過那麽多風浪，不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不會例外。”
方小雅沉默片刻：“這次風暴，卷進去的不僅隻是你，還有我們大家，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相信我們都可以挺過去……其實别的人還好，我最不放心的是你，我了解你的性格脾氣，實在擔心你會一時沖動……”
喬梁聽了心裏一熱，葉心儀擔心自己沖動，方小雅也擔心，她們都是如此關心自己，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小雅，你放心，這次我一定不會沖動，到目前爲止，我一直是很冷靜的。”
“嗯，那就好，哥，雖然我們遠隔重洋，但我一直在看着你，爲你取得的每一個進步開心驕傲，但我又不想和你通話，因爲我不想讓你爲我擔憂爲我分心，這次要不是擔心你沖動，我也不會讓李大哥把電話給你……”方小雅輕聲道。
喬梁心裏陣陣感動，又有些酸楚：“小雅，我知道，我了解，我理解……其實，雖然我見不到你，聽不到你的聲音，但我心裏一直惦念着你，牽挂着你……”
“哥，有人惦記的感覺真好，真的很好……”方小雅的聲音裏帶着欣慰和滿足。
喬梁的眼窩一熱，方小雅是如此容易滿足，自己隻給了她一片綠葉，她卻給了自己一個春天，此情此誼，實在難得，實在讓自己無以回報。
“小雅，你現在身體康複的怎麽樣了？”喬梁道。
方小雅道：“正在治療中，我現在住在醫院裏，每天每時每刻都在和病魔做鬥争，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戰勝病魔……你不要爲我擔心，我在這裏采用的是最先進的治療方法，我相信自己的，你也一定要相信……”
喬梁的眼窩繼續發熱：“嗯，我相信，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盡快康複，盡快回到江州，到時我們大家又可以在一起了。”
方小雅沉默片刻：“哥，我離開江州之前，沒有告訴你我得病的事，你不會責怪我吧？”
一聽方小雅這話，喬梁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