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從貴并沒有拿捏架子,面帶笑容地起身伸出手,“喬梁同志,你好。”
兩人握手過後,陳從貴道,“喬梁同志,請坐。”
喬梁點點頭,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坐在電腦前的侯益東則是不動聲色地将筆記本電腦蓋上,走去給喬梁倒了一杯水,而後站到陳從貴身後。
陳從貴注視着喬梁,開門見山地問道,“喬梁同志,聽說你過來是要跟我談那田旭的事?”
喬梁當即坐直了身體,肅然道,“陳組長,是的,我們查到了田旭的行蹤,但不好抓他,希望陳組長您能給我們提供幫助。”
陳從貴蹙眉道,“喬梁同志,我們督導組可沒抓人的權力。”
喬梁忙道,“陳組長,我們不是要督導組幫我們抓人,是需要督導組提供協助。”
陳從貴瞅了瞅喬梁,“怎麽協助?”
喬梁道,“陳組長,是這樣的,我們的人通過手機定位到了田旭的位置,他目前在東南亞某國,但因爲跨國追捕的手續很繁雜,也不好批,所以我們希望陳組長您能幫我們協調上面的關系,看能不能盡快将這個手續申請下來。”
陳從貴若有所思地看了喬梁一眼,“既然你們能定位到那田旭的位置,當初是怎麽讓他跑了的?”
喬梁心中一凜,陳從貴這話頗有質疑他們當初是故意放跑田旭的意思,喬梁立刻解釋道,“陳組長,田旭之前被我們植入木馬程序的那部手機,在他逃跑的時候就關機了,連卡都拔了,因此當時沒能追蹤到他的信号,前天晚上,他那部手機不知道什麽原因開機了,第一時間就被我們的人鎖定了位置,但他人已經到了國外……”
喬梁跟陳從貴詳細說明着情況,陳從貴一邊聽一邊審視着喬梁,似乎想看喬梁是否說謊。
在聽完喬梁解釋後,陳從貴道,“喬梁同志,聽你這麽說,這個田旭還有挺強的反偵察能力嘛。”
喬梁道,“田旭不一定有反偵查能力,我懷疑幫他逃跑的是個高人。”
陳從貴眨了眨眼,“高人?喬梁同志覺得是什麽樣的高人?”
喬梁搖頭道,“陳組長,這個我就說不清楚了,我剛剛說的隻是猜測,沒有證據的事我不敢妄下斷言。”
陳從貴盯着喬梁看了幾眼,道,“你們想出國抓人,爲什麽不通過市局、省廳一級級往上報?要知道你們這樣越過上級部門,可是容易引得主管領導不滿的。”
喬梁沉默了一下,道,“陳組長,這個田旭的情況特殊,我們擔心一級級往上報的話,容易耽誤時間,最主要的是怕走漏了風聲,到時又讓他溜了,前功盡棄。”
陳從貴抓住喬梁的話頭追問道,“喬梁同志,你擔心誰會走漏風聲?”
喬梁道,“陳組長,我剛剛說的隻是一個假設,并不是說懷疑特定的對象。”
陳從貴笑道,“是嗎?”
喬梁沒有回答,他從陳從貴的眼神裏看出對方是想誘導他說出什麽,但喬梁并沒有信口開河,雖然他也看趙青正很不爽,但他不可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貿然将矛頭指向趙青正,人家畢竟是省裏的第三把手。
氣氛一時沉默起來,陳從貴在審視喬梁,喬梁則不卑不亢地同對方對視着,他問心無愧,更何況要抓田旭,也不是爲了自己的私心,陳從貴如果不願意協助,那就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呂倩那邊了。
沉默了一會後,陳從貴看着喬梁道,“喬梁同志,你說的情況我知道了,不過這事已經超出了我們督導組的權限,我隻能幫你們跟上面的主管部門領導問問,至于能不能幫上忙,我可不敢給你什麽保證,興許希望也不大,總之,你不要抱太高的期望。”
喬梁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頭,陳從貴這話似乎有敷衍推脫的意思,這讓喬梁心裏多少有些失望,嘴裏仍隻能感謝道,“陳組長,謝謝您。”
陳從貴淡淡道,“謝就不必了,這都沒幫上忙呢,可不敢領這個謝字。”
聽到陳從貴這麽回答,喬梁愈發覺得陳從貴是在敷衍,臉色難掩失望,而且他也看出來了,陳從貴對他并不是很歡迎,這讓喬梁有點坐不住,想直接告辭離開。
這時陳從貴主動問道,“喬梁同志,還有什麽事嗎?”
聽到陳從貴這麽問,喬梁站起來,“陳組長,沒什麽事了,我就不打擾您了。”
陳從貴笑呵呵地看向身後的侯益東,“小侯,幫我送一送喬梁同志。”
侯益東聞言,連忙送喬梁離開。
喬梁下樓後,擡手看了看時間,嘴角一抽,他從進入房間到離開,一共呆了不到五分鍾,不過看陳從貴那态度,喬梁覺得自己多呆也沒意思。
喬梁并不清楚,陳從貴其實并不是針對他,他作爲督導組組長,在江東督導期間,并不想和地方幹部有太多私下接觸。
樓上房間,侯益東返回後,看到陳從貴正站在窗前,不由走過去,隻見陳從貴正注視着喬梁離去的方向。
侯益東道,“陳組長,您剛剛的态度不知道會不會讓喬書記心生不滿,他可是江東省最年輕的縣書記,市班子成員,像他這樣的年輕領導,難免會有些傲氣。”
陳從貴聽得一笑,“小侯,照你這樣說,我還是督導組的組長,部級幹部呢,咋的,難不成我還得給他賠笑臉?”
侯益東撓頭笑道,“陳組長,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從貴笑着指了指侯益東,“小侯,你的情商還得修煉,也就是我了解你,知道你大咧咧心直口快,經常說話不過腦子,不然就你剛剛那番話,不論是我還是喬梁聽了,都會覺得你是在挑弄是非。”
侯益東笑容一滞,連忙解釋道,“陳組長,我萬萬沒有那個意思,其實我對喬書記的第一印象還挺好的,上次他過來是我接待他,别看人家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但表現得很謙遜。”
陳從貴笑道,“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裝的?”
侯益東道,“我感覺不太像是裝的,至少那骨子裏的神态不大能騙得了人。”
陳從貴笑罵道,“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自個幾斤幾兩不知道?就你那點道行,你跟人見一面,就覺得能看透一個人?”
侯益東嘿嘿笑道,“陳組長,我可是您教的徒弟,您要說我水平不行,那就是在變相說您自個呢。”
陳從貴笑道,“你這個徒弟是自封的,我可沒說過那樣的話。”
兩人開着玩笑,同剛剛面對喬梁的态度相比,陳從貴仿佛變了一個人,下面的人其實都清楚,陳從貴平時是一個很和氣的人,很少發脾氣。
玩笑歸玩笑,陳從貴臉色多了幾分認真,“不管怎麽說,喬梁這個小同志不簡單呐,你看他剛剛面對我的時候一點都不示弱,還真讓我有點刮目相看。”
侯益東問道,“陳組長,那這個忙,您是幫呢,還是不幫?”
陳從貴笑容玩味,“爲什麽不幫?我聽說那位趙青正同志曾經在省班子會議上放話說要同田旭做血緣關系鑒定,證明他的清白,你說田旭要是抓回來,到時候的場面會不會很有意思呢?”
侯益東聞言一愣,心想真到了那時候,怕是有好戲看了,但前提是能把田旭抓回來。
陳從貴又道,“之前咱們還在讨論達關縣局的人是不是故意放走田旭,現在看來,是咱們多疑了,看喬梁今天這個态度,明顯不是。”
侯益東點頭道,“确實,如果是他們故意把人放走,喬書記今天就不會過來了。”
兩人讨論着田旭的事,侯益東想到剛剛收到的那封郵件,問道,“陳組長,剛剛那封郵件,您看要怎麽處理?”
陳從貴不答反問,“小侯,咱們姑且不去讨論郵件内容的真實性,你根據咱們到江東後的所見所聞,從客觀角度分析一下,你覺得郵件會是誰發的?”
侯益東怔住,“這……”
陳從貴笑道,“你怎麽想就怎麽說,大膽地說。”
侯益東思慮片刻,道,“陳組長,我在想……這會不會是趙青正背後指使人幹的?”
陳從貴笑道,“說說你的理由。”
侯益東道,“陳組長,我是這麽想的,咱們督導組剛到江東的時候,江東省不是剛好爆發一波輿情嘛,起因據說是沈萬林和趙青正的暗鬥,眼下有人收集了沈萬林如此詳細的黑材料,并且通過郵件的形式發給咱們督導組,我覺得趙青正的動機是很大的,最主要的是他具備那樣的能力,您瞧剛才那郵件裏連沈萬林子女的銀行流水都有,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
原來,剛剛那封郵件,反映的是省府副職沈萬林的違法違紀問題,而且提供了大量的線索資料。
陳從貴沒有反駁侯益東的分析,隻是笑問道,“小侯,如果你的分析是對的,咱們介入這事,是不是會成爲别人手中的刀?有人想借咱們的手動沈萬林。”